16. 一步之遙(第1/1 頁)
讓傷者的痛覺遲鈍了些許,但洶湧而至、層級不消的疲累,仍衝擊著忍耐力的最後防線。
“快到了。”
快到家了。
嚴柏虎滿心洋溢著不合時宜的喜意。
這份喜意,是久別三月再重逢相見的喜;亦是生離死別前殘存彌留的喜。
蘇時傾想嘗試理解。
“傷勢深重地出現在心上人面前”是愚昧,“生死都隔絕不了這份情誼”又難得。
心境起起落落、矛盾澎湃。
他們蹣跚著,終於到了第三道街口。
第三道街,是條長街。向左綿延百餘米,向右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樣的一條長街,卻燈燭少明、人影寥寥。
蘇時傾有種不祥的預感。
按理來說,敵人都在縣衙之內,沒有追來,應該很安全才是。
冼夏忙著給兩人恢復體力,尚未來得及開千里目。
可憐的丁點兒喜意,在嚴柏虎看到了自家家門上的血手印之時,消失殆盡。
是誰的血手印?
家門口有匹哼哼響鼻躁動的馬。可那血手印,總不可能是那匹馬的。
血手印的指部修長且纖細,縱使不願這樣推測,但八成是位女子的手。
夜半三更,哪裡可能是外來到訪的別人留下的?
“阿芳!”嚴柏虎即見慘況,悲吼出聲。
悲吼的聲音從街口的這一側傳到另一側,擾醒了黯黯沉夜裡不少沉睡中人的好夢。
經痛苦的嘶喊之後,嚴柏虎的傷口再次不合時宜地迸裂,體殘力缺的他一時間失了清明,跪跌在了街口。
明明只差一步之遙了,嚴柏虎卻頭一回覺得,這一步之遙似隔天塹。
蘇時傾為難,呼喚著嚴柏虎回神:“說不定,這血手印是別人的呢?”
安慰的話語單薄,不怎麼能使人信服。
“我要起來……我要回去。阿芳?阿芳!”嚴柏虎狂亂起來,抓著蘇時傾就盲目攀立。剛半立身軀,又跌回了原來位置,重複來回了好幾次,甚至一次比一次跌倒得狼狽。
“我帶你回去。柏虎大哥,我在的,我會帶你回家去。”蘇時傾心裡也悽愴,朝嚴柏虎兀自允諾著,目光則是投向冼夏求助。
冼夏這時候才開千里目,須臾之間,早一步知道了宅屋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冼夏什麼都沒多說,沉默地斂影歸回蘇時傾識海之內,只默默地再度借給了蘇時傾一縷神力。
似乎這樣的做法,能遮掩神族對人間慘禍的悲憫,能表達神族對芸芸眾生的同情。
蘇時傾從冼夏那兒獲得的神力,瞬間疏通了身上淤塞的經脈。力量開始源源不絕地經由周天脈絡傳向體肢,現下有了富餘的力氣,重新將身形比他碩大的嚴柏虎背起。
嚴柏虎伏在蘇時傾的背上,不安分:“小兄弟,你走快一些。我怕太遲了,我真的怕——會遲的。”
蘇時傾運功邁步,聽著嚴柏虎的催促,沉重地走完最後這幾步歸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