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第1/1 頁)
她唯一挽發的素簪,箭尾點綴的芍藥花瓣驚落在她散落的髮間,馬匹不管不顧衝撞而來!
季窈渾像是墜溺在這片刻混亂當中,翻揚疾奔的鐵蹄,混沌成影的人群,她甚至無法驚叫出聲,直至眼前一暗,以為是馬蹄無情踏下,沒想到跌跌撞撞摔入一人懷裡。
少年情急之下幾乎是撲過來的,攜著她旋身側避,堪堪掠過將至的馬蹄,而後藉著慣力就地翻滾幾圈,勉強與她一同脫了險。
快馬揚長而去,留下一串囂張的笑音。
薛辭年扶季窈起身,見她無事,安置她到清淨處坐下歇息,返回去尋原本戴在脖間的魚蓮玉墜。
周圍無一不是埋怨咒罵聲,橋畔賣花的老嫗拄著藜仗唏噓:“幸好公子你反應快,不然這姑娘年紀輕輕,到時和之前那幾人一般可就不好了……”
玉墜失而復得,薛辭年正來回確認有無裂隙,聞此側頭疑問:“方才策馬的,是個什麼人?”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問話的似是這老嫗的孫兒,他這幾框花枝被亂況掀得到處皆是,水裡、橋岸、人們的足靴下,或零落折斷,或碾轉成泥。
他拾撿著地上尚還完好的,一邊道:“就剛剛縱馬那位,那可是全揚州頂頂富貴的商戶,陸家家主的妻弟!連轉運使見了都要禮讓三分!從他手裡面撿回一條命,你且回去敬敬閻王,感謝他沒忍心收了你!”
薛辭年聽完心下留疑,已是無聲無息記了此人一筆。他輕聲笑笑,垂眼端詳掌中玉墜,喉中話音低低,像是自語:“縱是閻王親臨,我也定保她平安無虞。”
老嫗笑得愈發慈愛,“既護好了你家小娘子,還不快快先替她將發挽上,姑娘家總是要顏面的。”
薛辭年一回頭,見少女滿頭烏髮披垂於肩,面上未見分毫窘迫,倒是拂動的髮絲在日光下泛著亮麗的光澤,嫣紅的芍藥花瓣繞在她的髮間。
他幾步上前,探出手時又心生猶豫,在她仰頭看來後,還是摘下她發頂未拂淨的花瓣,詢問道:“要幫忙麼?”
季窈剛才一遭翻滾耳鳴了好一陣,方才的話聽的斷斷續續,緩神時依稀聽到老嫗最後說的幾句,沒想到薛辭年當了真。
下意識推辭:“公子莫開玩笑,你哪裡會挽發,更何況髮簪都不知丟哪裡了……”
“何需髮簪?”
他像是急於證明自己,繞至她身側,伸掌攏住她的發。
微涼的指骨擦過季窈的後頸,驚得她雙眸睜圓,定在原地忘了動彈。
少女髮質柔韌,握在手中如春日新發的嫩柳,沉甸甸、水盈盈的。
他的手出奇的巧,五指翻飛,從她耳後向身前縷出長長的髮辮來,緊密、規整、層層分明似魚的脊骨。
而後用袖中的鵝黃細繩將髮尾錮好,又從售花的商販手裡買了幾枝乾淨的小花,梔子、月見,粉白交錯著,點綴其間。
一旁的老嫗不住地誇讚他,又含著幾分打趣,稱他定是經常為姑娘挽發。
薛辭年搖頭,捏著少女的髮辮,語帶輕笑解釋:“幼時在外祖家,學著編了許多繩結,會的多些,如今用在頭髮上想來也是一樣。”
他說著,看向湖對岸,那裡佇著一方巍巍飛簷的宅子,季窈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猜想那便是姜家了、他的外祖家。
薛辭年沒有過去探望一眼的打算,向後眺一眼,道:“往下面去吧,漕司的人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