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斷臂求生(第1/3 頁)
太傅出奇兵,擊敗楚王,在江下,殺其黨羽七千餘人,大獲全勝,班師回朝。郗司徒得知此事,病情慾篤。
宮中派來的御醫,在為司徒診斷後,也無奈的搖頭,示意郗府眾人可以為他準備後事。郗元傳急書,告知在州郡為官的兩位叔父大父病情。
孩童嚎啕的哭聲,將郗元從睡夢中吵醒,她驚坐起身,屋外郗恂拍門聲急促,“阿姊,阿姊...大父去了...”
郗元心中一沉,慌忙穿衣起身,往司徒的院落而去,她提起裙角,小步快跑在長廊中,郗恂被她甩在身後,邊哭邊喊。
“阿姊。”
天將明未明,府中哭聲四起,混沌中,那哭聲彷彿野鬼夜嚎。清晨濃霧四起,隔得遠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清晰,像是自己做過的夢。
她總夢見先帝要殺大父和父親,噩夢裡全是這樣的場景,她夢見大父和父親都死了,自己孤身一人,在府邸中孤魂野鬼般穿梭。
現在夢醒了,一切變作現實。
他們真的死了。
郗元的腳步邁入院門前猛然止住,高高的房簷上,有人正持大父生前的衣物招魂,寬大的袍服,隨著那人的動作在未明的空中飛舞。
“歸來!”
“歸來!”
“歸來!”
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郗元以手掩面,眼淚卻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落下,沒有悲傷,她清醒的像是面對一個陌生的死者,而非血脈相連的祖父。
無論是先帝還是公冶家,最忌憚的都是大父老臣在朝中的影響力,只要他離開權力的中樞,死了,影響力隨著他的離開土崩瓦解。
忌憚才會消失,屠刀才會放下,郗氏其他人,才會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想讓大父選擇正確的路,為了兒孫,迷途知返,知道大父見了公冶聰會更生氣,病情加重,但她沒有阻攔。太傅在江下屠戮七千餘人的訊息,也是她透過郗恂,洩露給大父。
郗元盯著自己修長的雙手,恍惚間覺得上面沾滿血腥。但她必須這麼做,斷臂求生,即便這個人是她自己,她也會義無反顧的下手。
短暫的如釋重負後,是強烈的愧疚,她抬起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一雙手攔住她的動作,郗恂嗚嗚撲進她懷裡,“阿姊。”
郗元抱住郗恂,淚水這才滾落,叔父還未到,她抬手抹去眼淚,對管家道:“派人去宮中、官署、各府報喪。”
司徒有四子,長子戰死沙場,次子與兩孫在廷尉,三子、四子在州郡,正在往回趕,偌大的家中,只剩下女眷與幼童。
二叔母常年臥病在床,郗元與二叔家的從弟郗護兩人,難以支撐。
得知司徒府境況,在帝都任職的幾位從叔父迅速趕來相助。姻親之家,舅父舅母,從母兄弟們也前來幫襯。
眾人合計之後,各自分工,靈堂很快建起,郗元姊弟為司徒斂屍,從叔父們迎賓,舅父舅母待客,人員往來有序。
招魂之後,便是沐浴、飯含。
司徒生前是顯貴,死後也以珠玉實口,郗護用方布,覆蓋在司徒面部,郗元則以索帶,系在司徒的鞋履。
小殮,十九層壽衣早就提前備下。
司徒靜靜躺在床上,郗元與郗護一層一層為他穿上壽衣,以冒覆屍,以絞束緊。
大殮,將屍身移入棺內。
五十套四季常服,供司徒在地下穿戴,他生前喜愛的一些物品,也被放置棺內。
公冶晏收到訊息,匆匆趕來,他到時,司徒府一切已經打點妥當,郗元什麼也沒說,為他換了喪服。
趕在釘棺之前,兩位叔父披星戴月,風塵僕僕趕來,兩人一進來,便跪倒在棺前,哭喊道:“父親!”
弔唁的賓客不少,皇帝按制,派大臣持節護喪,為司徒上諡號,又素衣親自前來弔唁。
郗元抬起頭,看著年幼的天子對祖父牌位行禮,只有七歲的孩子,怎麼能承擔的起這天下呢。
這樣想著,她的眼睛一斜,餘光落在公冶晏身上,他也正望著年幼的天子,若有所思。
郗氏眾人按親疏遠近,輩分齒序而跪,嫡長子既亡,嫡長孫不在,則以三叔父為喪主,跪在最前。
郗元、公冶晏與兩弟跪在第二列,向弔唁的賓客答禮。三叔父將一把又一把菽秸丟入火盆,青煙寥寥,升入空中,消散不見。
像是郗氏的榮華,因為司徒為起,又會因為他的死,而湮滅。從海東的一郡望族,進入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