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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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小寒這日,下了入冬以來的第叄場雪。
&esp;&esp;快年下了,天又這樣冷,宮道上來往的宮人本該寥寥無幾。可世人都愛瞧熱鬧,宮中的人也不能免俗。小黃門小宮婢們遠遠圍了不少,都伸頭去瞧那跪在雪地裡的女子。
&esp;&esp;雪白的斗篷與漫天大雪融為一體,她頭上肩上都落了厚厚的雪,若不細看,還真像個雪人似的。
&esp;&esp;清姝跪在雪裡快一個時辰了。
&esp;&esp;她原是來找皇帝求情的,可也不知是從哪句開始,父女二人起了爭執,越吵越兇,終於惹了皇帝不快,命她雪中罰跪思過。
&esp;&esp;清姝在雪中跪了許久,早已凍得手腳冰涼,可她卻無心顧及,腦中不斷浮現方才的激烈爭執。
&esp;&esp;“裴老將軍收復北境戰功赫赫,何錯之有?陛下竟這般容不下他!為著幾句捕風捉影的說辭,便來定他的罪,這是不是明君所——”
&esp;&esp;不等清姝說完,面上已捱了一記耳光。
&esp;&esp;這幾句話徹底激怒了皇帝,人人都知道他猜忌裴家,可卻無一人敢提,只有清姝,狠狠扯下這塊遮羞布,痛斥他的虛偽與涼薄。
&esp;&esp;可他是天子,天子怎會有錯,錯的永遠都是居功自傲的臣子。
&esp;&esp;“裴伯英自恃功高,屢次叄番頂撞忤逆。永樂,別忘了,你的富貴尊榮是朕給的,不是裴家!”
&esp;&esp;這是皇帝第一次稱她的封號,有警告、有威脅,卻無半點父女溫情。
&esp;&esp;她明白了,皇帝在心裡早已給裴家定了死罪。
&esp;&esp;後來,她苦苦哀求她的父皇,念在往昔的父女情分,饒過裴行之的性命。可皇帝只冷冷丟給她叄個字——
&esp;&esp;“他姓裴。”
&esp;&esp;是了,因著姓裴,她二人才結為夫妻;又因著姓裴,他早已無生路可言。皇帝比任何人要都明白斬草除根這個道理。
&esp;&esp;就算拋開這層關係,裴家敗了,又豈能教裴家的人空佔著駙馬的名頭。
&esp;&esp;本朝公主可沒有和離一說,只有駙馬死了,才能有新的駙馬。
&esp;&esp;她笑了,笑的悲愴又決絕。她很想哭,可眼眶裡乾巴巴的,什麼也沒有。
&esp;&esp;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
&esp;&esp;從小父皇對她百般疼愛、視作掌珠,到頭來,不過是皇帝精心編織的謊言。
&esp;&esp;精明的皇帝深諳制衡之術,他需要不斷扶持新的力量,這龍椅才能坐的安穩。可再怎麼封官賜爵、賞金賜銀,也不如送一個女兒更划算些,更何況,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當年要倚仗裴家,便把她送給裴家;如今愛重鄭家,自然能再送給鄭家;待日後鄭家如日中天需要剪除時,她自會再當做禮物送與別家。
&esp;&esp;皇帝育有九女,有足夠多的女兒被充做禮物。她永安姐姐也是如此,只不過被夫家毀了名聲與身子,再不能生育,反倒是因禍得福,再不用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
&esp;&esp;其實她與其他公主並無多大的不同,從小千嬌萬寵的嫡公主,也不過是個尊貴的頭銜,是要拿它去拉攏最需要倚重的臣子。
&esp;&esp;清姝終於跪足了時辰,拖著凍僵的身體回了裴府。她剛進二門便聽了一陣樂聲,並著些女子嬌媚的笑聲。小廝見瞞不過,索性跪在地上招了個徹底。
&esp;&esp;原來是裴行之雪天無事,請了許多花娘來府裡彈唱歌舞,現下正在花廳玩得興起。清姝聽了,氣得將銀牙緊咬,直奔花廳而去。
&esp;&esp;咣噹一聲門分左右,屋裡眾人都吃了一驚。
&esp;&esp;只見裴行之懶散坐在胡床上,左右各陪著一位花娘,腳踏上還坐著一個給他捶腿,站在花廳正中那個最是嬌豔,方才正舞得興起,邊上一溜兒還坐了四五個小娘子,個個兒脂光粉豔,懷裡抱著琵琶阮咸等物彈奏。
&esp;&esp;裴行之見了她來不免有些尷尬,許是同著外人在,又帶了酒,便十分不耐地敷衍起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