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腳杯(第5/7 頁)
無人打擾的安息。於是,一名盡職盡責的計程車司機在兩個青年的指示下把他們送回了原來的地方,在心滿意足地收取到應得的費用之後,司機彷彿看到了另一名朝他輕輕招手的乘客,他驅使著那輛淡黃色的計程車從容地離開了。
齊曉目和棠自齡用幾百次行走跨過整個小區來到樓棟的入口處,他們兩個像遠古時期的巫師召喚太陽時那樣對著聲控燈一邊拍手跺腳一邊大喊大叫,隱藏在傍晚當中羞澀的人造光線不肯回應他們的期待,他們兩個只好在還未完全被黑漆漆的夜晚浸透的樓梯間裡摸索著向上行走,一些恐怖片裡的叫聲不受他們控制地從他們的耳朵內部、大腦邊緣向外爬行,與這些記憶一同爬出來的還有和失蹤相關的接連不斷的訊息。他們走得比夜色擴散的速度要更為緩慢。一樓,一座聲音的墳墓,除了與骯髒昆蟲為伍的潮溼影子之外,沒人肯在這裡居住;二樓,一次鎮靜的預告,一次關於推理小說的劇透,人們感到無比噁心,但程序仍舊要繼續;三樓,一種帶有啟示性的神奇數字,兩次截然相反的變化,與你同行的同伴躲進他的那扇堅固安全的、新更換過的防盜門裡,躺在明亮的房間內的鬆軟沙發上閉目養神;四樓,一對夫妻;五樓,一個他自己的家,他用鑰匙開啟門;六樓,一枚他多次遭竊後回報給他的硬幣、飽受折磨的稀薄親情、他費盡心力維繫的訊號的芳澤、還有伺機點燃他的古老仇恨以及嚴苛且晦暗的一個又一個攝像頭。齊曉目用右手的手指關上通往屋外的樓梯間的門,然後走進那個除他之外無人知曉的狹窄、封閉的屋子內的樓梯間裡,他隨著樓梯間旋轉的時候,房子外面一聲鳥叫也沒有。等長長的樓梯被他走完了之後,齊曉目來到那個隱蔽的房間,坐在那把每隔幾個星期都要重新坐一次的椅子上,他刻意地呼吸了幾下,隨即伸出手把胸前那個紅栗色的抽屜給拉開,將裡面的雙筒望遠鏡取了出來。
望遠鏡的鏡筒輕柔地貼上了他那雙帶有些微黑眼圈的雙眼,一陣刺骨的冰冷感沿著他的眼眶從容不迫地朝肌膚深處挖掘,從望遠鏡另一端流瀉出來的是一堵他用質樸的雙眼也能看清的桌子對面的暗紅色牆壁。齊曉目把望遠鏡從臉上取下來,隨手擱在平滑、含有金屬光澤的木頭桌面上,似乎有幾陣隱隱約約的叫喊聲劃過黑漆漆的夜間景象飄進了他的密閉房間裡。他從另一個狹小但裝得滿滿當當的抽屜裡取出一塊被塑膠紙包得滴水不漏的泡泡糖認真仔細地端詳起來,也許他打算從那上面看出什麼不易察覺的痕跡或是包裝紙上的漏洞來,那些善於四處尋覓食物的昆蟲並沒有盯上他的這塊仍舊完整無缺的泡泡糖,他因而可以放心大膽地將它那五彩繽紛的包裝一層一層地撕開,進而盯住那塊粉紅色的、表面覆蓋著少許粉末的糖果,最後把它輕巧地送進自己微微張開的那張嘴巴里。在這全部的過程中,那塊泡泡糖始終像一個被人們抓住把柄的公眾人物那樣保持沉默、一動不動,它讓一個虛假的死神耗費掉片刻的時間依附在它身上,期待它逼真的沉默能幫助自己擺脫一切來自於外部的困境。但齊曉目很快就用平日裡狡猾地躲避在利齒背後的舌尖將它捲進了漆黑、幽深的口腔裡,他把上牙和下牙碰到一起,監獄鐵門關閉時所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響了起來——那塊泡泡糖被關在了這兒。接著,他開始用生長在各個位置的牙齒不厭其煩地去撕扯它,他鍥而不捨地用那條長長的舌頭翻弄著嘴巴里韌性十足的糖果,直到它堅硬、有稜角的外殼在緩緩湧來的唾液裡徹底融化之後才罷休。他敏銳地感覺到那塊泡泡糖眼下正軟軟地耷拉在他的舌頭上,這條舌頭立刻像被魚咬住的魚竿那樣給他一種忽然的、逐漸下沉的感覺,齊曉目稍顯費力地挪動著自己的舌頭,透過它與口腔各處的一次次碰撞將還未完全成型的泡泡糖細膩地包裹在整條舌頭上,這項工作讓房間內時鐘的秒鐘孤獨地顫動了幾十下,儘管花費掉了不少時間,他還是圓滿地完成了所有必不可少的正式工作前的準備。現在,他胸膛裡的那臺電風扇正透過佈滿泡泡糖的舌頭像個英勇無畏的戰士似的朝口腔之外的世界猛烈地吹氣,之後,他的風扇電源被誰從插座上拽了下來,從他的身體內部冒出來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最後完全消失不見,那團泡泡糖以他粉紅色的舌頭為中心,變幻出了一片相同顏色的空間,那個慢慢膨脹的泡泡如同沙漠遠端的瀑布般不可思議又美妙爛漫,在它那樣鮮明的顏色的背後隱藏著的是一團渾濁、蒼白的霧靄,隨著這團霧靄逐漸收縮,那個粉紅色的泡泡也在他的嘴巴那兒揮發了。
,!
齊曉目把使用過的泡泡糖從嘴裡取出來,貼在望遠鏡的其中一個鏡片上。
假如這兒有一名旁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