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腳杯(第4/7 頁)
行。這起案件直到現在仍未得以偵破,不過齊曉目清楚,這事是他父親乾的,他的父親犯下這起案子後就不知去向了,他給他的兒子留了一筆錢,不是以現金的形式,從那以後,齊曉目就獨自一人生活,他明白他上了當——從他的父親那兒接過了那種不斷蔓延的災禍,他再也沒見過他父親。
當萬往瑜茫然地陶醉在他人生的恬靜池塘裡的時候,他幾乎忘記了他是誰(你們這時候就明白了他是誰),忽上忽下、活靈活現的魚竿和一條條晶瑩、光潔的活魚開始在他的第二部電影的靈感海洋裡漫遊,在一個午後的更換魚餌的間隙裡,屬於他的第二部電影已經在他內心當中的那片飄忽不定的銀幕上自行投放出來了。他很快開始著手把有關這部電影的零散念頭和易逝的靈感轉移到現實中去,這一過程的順利出乎他的預料,他的第二部電影很快就像準時到達的外賣一樣在各大影院如期上映,一個程式設計師的身影在整部電影之中信步遊逛。萬往瑜把這位程式設計師一生當中幾個具有代表性的片段摘取出來,並透過剪輯手法把不同時期的它們拼湊成短短的一天。清晨時,程式設計師剛剛出生,黃昏時,他垂垂老矣,夜晚時,他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那個漆黑鏡頭被導演靈巧的雙手挪動到了這個合適的位置。儘管萬往瑜的第二部電影沒能在市場和觀眾的池塘裡激起多麼盛大的水花,但人們至少記住了他的名字——在記憶裡某張不太起眼的廉價塑膠椅上。他的第二部電影從總體上來看可說是平平無奇,儘管有一部分作家像之前的作家從電影當中汲取創作靈感那樣在這部電影當中獲得了相似的養分,但它仍然算不上什麼能在時間浪潮退去之後依舊停留在沙灘上的作品。萬往瑜的第二部電影問世的時候,齊曉目剛剛跳進職場的墨汁游泳池裡,那時候的萬往瑜似乎還沒興趣舉辦關於他的電影的各種紛繁複雜的宣傳工作,從他的第二部電影敲開世界的大門後開始,他幾乎不再做任何電影方面的拍攝工作,大部分人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大部分人都沒見識過他的電影,他的名字像琅琅上口的廣告詞一樣成了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塊拼圖——在生活裡的某個時刻,你突然想到了萬往瑜的名字,隨後察覺到你根本忘不掉這個名字,他的名字是一句廣告詞,同樣也是一句歌詞,只要你記住了就再也忘不掉,只要條件合適,你就會在恰當的場合想起他的名字並在內心深處默唸出來。“毫無疑問,”齊曉目有一次對棠自齡說,“他是個宣傳方面的專家,那個從不上網的小賣部老闆也聽說過他。”他跟他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兩個還不太熟,在樓道里遇見的時候,打個招呼就是他們匆匆道別的方式,他們的關係是隨著碰面次數的增加才得以連線在一起的,齊曉目在一開始的時候和棠自齡聊了聊萬往瑜的事,因為每個人都聽說過這個著名的導演,他往往能成為陌生人之間的第一道脆弱而又帶有無限可能性的橋樑。那時候他們兩個都沒想到一年半之後的一個星期天,他們要一起去參加萬往瑜的第三部電影的宣傳會,人們都以為他不會再拍任何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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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有一輛計程車被棠自齡搖動的手掌惑亂,齊曉目跟著他坐上了這輛新的、暫時還未出故障的計程車。他的脖子猶如發育不良的長頸鹿的脖子那樣伸出車窗,打算看看李明盞接下來要把他的那輛難以行動的計程車怎麼辦。忽然,一輛重型卡車死咬著馬路的外殼,緊貼著跟它相比顯得嬌小可愛的計程車毫不減速地擠了過去,值得慶幸的是,齊曉目在幾分鐘前就把腦袋收了回來,就在這幾分鐘裡,他們發現自己遺憾地搞錯了通知裡的訊息。在他們的目的地,那個將整個城市的光線都容納進去的露天場館裡。萬往瑜的宣傳會先他們一步缺席了,由於時間衝突或是某種他們揣摩不到的其他深層次的疏忽,一位知名的導演心甘情願地帶著他忠心耿耿的員工轉移到了另一座城市的某個同樣熱鬧擁擠的場館裡,現在在那個空曠的地方不停迴響的聲音屬於某部遊戲,它取代了萬往瑜在這座城市裡所傳播出來的影片的光與影,齊曉目和棠自齡思索著在接下來的半天時光裡要飄向何方。對齊曉目來說,明天是公司照例迎接他的身體的日子,但他的意識還在週末的殘枝敗葉上晃動。他想到了卷椅類對末日的預言——一部在末日中生存的遊戲。玩家操控一名叫卷椅類的角色四處遊蕩——為了找尋能供自己生存的物資。齊曉目迫切地想到了“末日”這一詞語,以便從它那兒得到些許不可靠的、卑微的、軟弱無能的安慰,一個殘忍、生動的形象在他身上隱秘地升騰起來之後又迅速地消失了,他是如此渴望能有一場不切實際的意外粗魯、冷酷無情地摧毀他的生活,這樣他就能在災難過後的短暫空白裡得到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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