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雨濁幡白惠風靜(第1/8 頁)
荊風醉得不是時候、醒得不是時候、出門更不是時候。戚晉和木棠最初徹夜對飲暢談那次他不在身邊,因此對小姑娘的酒力有了錯誤判斷。本以為陪上半碗就頂了天,沒想到這一遭乾脆去了半條命:連塞外搏殺狼群那回都不曾這麼難受。他原本趁去廚房取水的間隙,還討了仇嘯新得的小半罐青蟬小曲[1]。此酒入口綿、後勁大,多摻上些水根本喝不出酒味,過兩個時辰卻必定要倒。戚晉換酒、換去的實則是這樣加了料的“白水”——哪能真如這人的意,平白由他發瘋不睡覺?
可荊風比他倒得更早。
貼身暗衛幾乎沒有在床上睡過一個整覺,大多時候都是兩眼一眯、說睡就睡,說醒就醒,醒來立刻拔刀就能戰。然而今天他稀裡糊塗掉下榻來給木棠讓了位置,自己甚至有些站不穩當。屋內情形更是看不清想不明,他只知道殿下在焦灼、於是兩腳就往外走——
然後迎面卻見著最不該撞見的人。
曹文雀受胡姑姑耳提面命,有無數條奉為圭臬的死規矩。“白日不宣淫、入夜不縱酒。”這是其中無關緊要、幾乎與她無甚關係的一條。可是現在醉醺醺的典軍老爺就站在她面前,護腕鬆了一隻、絹甲歪去左半邊、盤領略開、短勒烏皮靴發皺。他眼睛腫著,又猛一下站直,低了頭,就杵在面前幹淋著雨、不知迴避,也不錯身離開,分明是自知理虧。要職在身、還要偷閒好酒,這豈是君子所為?文雀瞧他的眼神便淡了,開口問起話來,往日那欲說還休的嬌羞也散了:
“敢問典軍,木棠可在裡面?”
瞧,連“老爺”這稱呼也給免了。她端起架子來,唯剩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漠態度。荊風尚且搞不清內堂情況,於是也清清嗓子,只道“不方便。”
“木棠不願如實道來,典軍您也要遮遮掩掩,府上的奴婢們倒是捕風捉影,有些話傳得厲害。”她走近兩步,到底舉高了傘,給他遮上半面,“木棠年紀小、不懂事,做事不計後果,如果此事傳到、清輝閣去……”
處置交頭接耳的奴婢,是清輝閣傳的令;停職傳出訊息的親事,是段孺人請教親事典軍魏奏拿定的主意。前腳送走了文雀,後腳便有親事如此回報,荊風覺得還當安排些什麼,戚晉卻在榻邊發怔,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
天光漸漸亮了、又暗了,宮內的人來了兩撥,這人只做不知。後來是那馬靜禾親自跑來:太后聽得王府一大清早便請了江院判,又見戚晉關門閉戶,只當他昨日被自己氣出了好歹,險些自己個就要出宮來探。戚晉這回終於不得不出去了,他陰著一張臉,馬靜禾應當看得清楚,可是她接著卻道:“殿下既然無恙,那國舅爺的事可半分也等不了了!怕是明兒個就要上刑場!太后內外憂心著怕得大病一場,殿下可快些、拿個主意,別再拿身子不適當藉口糊弄太后!”
“……我、無能為力。”
荊風在屋內聽得懸心,木棠恰巧也睡醒了來。馬姑姑捶胸頓足的聲音一絲不落傳進二人耳朵裡,她將要奪門而出的二哥拉住。
“太后不過說你幾句,便是一時氣急說了重話,殿下也該體諒她苦心,怎麼還像兒時一樣,賭起氣來就關門不出,今兒連朝都不上!你可知你嚇壞了太后?眼下還有正事要忙,奴婢知道你不是真絕情絕義……”
“我是。”
馬姑姑一時頓住,好像不知該如何是好。木棠則悄悄湊到二哥耳邊:“他、到現在都沒出過門?早朝真都沒去?”
“你燒著、殿下不放心。”
“我……”小姑娘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一摸額頭,又去試荊風的溫度,“好像是昨夜淋了雨……外面的雨好像、還沒停?”
“總比昨夜小。”
就是這麼一句話,教木棠坐起身來,肅穆了面色,拉住荊風好一陣叮囑。後來荊風出門去傳話,正是他二人僵持時候。戚晉聽罷先一看他,再一望屋內,重瞳的眸子左右動動,終於執手,對馬姑姑行下一禮:
“此事並不是不可謂,只是、需做些手腳、借些玄學因果……我去各處走動就是。忙起來顧不得入宮請罪,煩請姑姑一定照看好母親。切勿讓她心急上火、有個什麼閃失。”
馬靜禾顯然是聽了太后吩咐,聽見他滿口答應還不放心,一定要追問細節。戚晉便用“天機不可洩露”來搪塞:“茲事體大、不敢走漏風聲,否則若舅舅真丟了腦袋,姑姑肯以命相陪?”
作為兒時教養姑姑,馬靜禾最是知道他脾性,眼下也唯有眼睜睜放他大步離去,自己想個說辭回宮去覆命。太后不是個好糊弄的,其侄女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