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豆蔻初芳羨宮牆(第7/10 頁)
的一世幸福?”一家之主略作一頓,聲音已經極其凜冽冷淡,“林懷章,最近手伸得太長了。少自以為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先管好你自己!”
“所以您是要兒子像您當年一樣、作壁上觀?”
一如既往的回應。總是那些陳詞濫調,親兒子又得急聲厲色再吼過一遍,什麼他母親本是出嫁之人冠了林姓本不應該遭受牽連,如不是她丈夫“明哲保身”將她趕出家門,又迎風轉向上趕著娶了國舅心腹的女兒云云:“國舅陷了外祖下獄,害錢家充軍流放。您投效國舅,那與那劊子手有何區別!一丘之貉!您害了母親不夠還害了長姊,如今還要再斷了她的前途!”
自己這兒子還號稱神童呢,這麼些年都沒長眼睛看清楚,也沒學會些新花樣麼?林斂實在無聊,甚至肯安心等到最後一個字眼隨著口水蹦出來,再回身一巴掌打兒子一個趔趄。林懷章後退半步,接著卻反而挺起胸膛,在冬日穿堂的陰寒風裡站得堂堂正正。他一定為自己驕傲極了。為自己的愚蠢、粗魯、無禮、和短視。
林斂心下輕嗤,面上卻不由浮出幾分若隱若現的笑意。破天荒頭一回,他沒有狂風驟雨般咒罵回去、更沒有摔門而去,他只緩緩嘆息:
“無知豎子,如何大放厥詞。”
“母親雖非我生母,但她教導立身做人的道理兒子字字謹記,不敢有片刻忘懷。”咬住後槽牙,林懷章深吸口氣,“母親、曾要兒子以父親為榜樣。她說父親是不世出的英才,更是丹心一片的賢能。”
院外,是中書省同僚要到了。林懷章無意在外人面前自毀長城,所幸不再白費口舌,轉身就是要走。卻不過跨過門檻那瞬間,似乎有父親低吟:“丹心碧血價高,實無必要。”——是自我開脫罷,無恥至極。林懷章甚至回以冷笑:
“兒子曾以為您是情非得已,以為您至少對母親對長姊會心存愧疚,可如今才曉得,您、原不配做長姊的父親。”
他不曾回頭。
簷下的燈籠昏黃,小小一盞照不清窗欞上殘存的塵灰。雪絨打個旋兒,沾上她領口因經年積壓而凌亂泛黃的兔毛滾邊,濡溼已嫌老舊的袖口繡樣;寒風慢慢地送,浸透一寸寸發灰的黛色錦緞,滲進內裡移了位的絲綿。她像只細花杆似的委頓在孃親的舊衣裡,不妨就倚窗輕輕打了個顫。
,!
捏著手裡的帕子,她拭去又一滴清淚。
“父親……當真……怎麼捨得……就這般心狠!難道,就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林懷章!是不是你把事兒做絕!你一定又任性妄為說了狠話是不是?你……父親被你氣狠了,連帶的受累的是我呀!我今後、我今後就是陳家的黃臉婆。林懷敏是那宮裡的貴人。你還是林府玉樹臨風的大少爺。你們一個個,都要瞧不起我,要騎在我頭上耍威風的。我便再無翻身之日……倒不如現在死了算了!”
林懷思本不是什麼病弱西施:丹鳳眼風情萬種,高鼻樑堅毅凌厲,方下頜大氣端莊,大家閨秀美人胚子,最討喜的長相。她此刻再將煙眉深深一蹙,雙眸含淚將落未落,就像傲雪寒梅終於被壓低了頭,格外的委屈可憐。可林懷章偏不懂憐香惜玉,叉腿箕踞著只顧烤火,對身邊上演了無數次的鬧劇是充耳不聞。尚是正月,天還冷得很。他出門作說客時走得匆忙,忘了穿件厚些的夾襖;方才又冒著冷風一路尋過來,眼下只覺渾身上下都凍得是雞皮疙瘩。
“少爺。”
是季堯,自己屋裡那書僮。來的雖遲了些,但還算是有眼力見。林懷章接了外袍披上,揮揮手打發他去院外望風。長姊還在一句又一句地訴苦,那些經年不變的牢騷裹腳布般又臭又長,聽得他是又搓手又跺腳,簡直恨不得能化作只蒼蠅逃之夭夭。他抬了幾次頭,數次插話不成只能煩悶又尷尬地揉揉自己後脖頸。或許該叫長姊去父親面前走一遭的。照她這麼喋喋不休下去,任父親如何油鹽不進,到最後不都得乖乖投降?
時間似乎過了許久,或許也沒有太久——畢竟案前的三支高香才燃過一半。解圍的人恰在他瀕臨極限時到來。是之前來求情的那個小丫鬟。她此時仍未換下那身舊衣,肘間縫線還新裂了條口,內裡填充的蘆花似已漏了個乾淨。她卻不再顫抖,不僅能將熱茶端得穩當,甚至還有精力扶林懷思坐下、又跪在榻邊仔細勸慰:
“主子在這裡哭得還不夠多麼,老爺什麼時候聽見過呢。少爺、少爺厲害,少爺必然還有別的主意。定親哪有那麼快,都、一定來得及的。”
她一邊和聲細語地說,一邊怯生生抬眸尋求林懷章的幫助。後者藉機攀住話頭,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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