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豆蔻初芳羨宮牆(第6/10 頁)
…那麼好的節日!她們卻在受罪……奴婢、奴婢有罪!”
“沒讓你說話。”林懷章拿筆桿推了襖袍丟在地上,接著又皺起眉頭,翹了筆頭戳進她略顯寬大的衣袖,“二姑娘教訓過你了?方才季堯說縣君圍了三福堂,你是二姑娘專門放出來的?她懲戒了你、又放了你出門?”
小丫鬟低不可察地“嗯”一聲。
“為什麼。”
“……奴婢,笨。可能、這麼大的事……說不動少爺,所以會、白跑一趟。”
“你知道自己要白跑一趟,還一定要來?”
“可、不一定……如果、如果奴婢再挨頓打,少爺就能願意幫忙的話……”
她說著,將又黑又瘦、孩童般大小的雙手自覺舉高。
“只要、少爺願意幫忙。”
此情此景,手中的墨筆哪還落得下去。本只是想做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好打發了這狗皮膏藥、早早討個清閒,這下倒好,逼得林懷章是氣極反笑:“還知道自己笨。我看你是、笨到無可救藥!”他說著,用那筆桿輕輕一敲小丫鬟的腦袋,“銀子不要、前途不要,只管討打。你這心眼是被石頭長上了?說實話!是不是想跟進宮去光宗耀祖呢?你糊塗!就算!長姊能入宮,你瞧瞧你這樣子,難道進宮去丟我們林府的臉?宮內的榮華富貴和你沒關係,犯不著這麼拼死拼活!”
小丫鬟還是回答:“奴婢知道。”
她的眼淚,原來真情實感,全都是為主子而流:
“奴婢、畢竟、答應了主子……奴婢真的、看到主子每晚上哭,哭她的娘,哭她沒有了的娘。奴婢、也沒有娘。奴婢知道,主子受了多少委屈,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連奴婢都!連奴婢都不捨得……”
,!
一咬嘴唇,她繼而遲疑著抬起頭來:
“而且。錢家,是冤枉的,不是嗎?”
那一雙眼睛啊,圓溜溜的杏仁眼,蓄滿淚水,卻好似格外堅定,竟然還有直直抬起的一日,甚至就這麼可稱僭越地、定定望住了自己的少東家:
“即使很難,可這是個機會。有機會做正確的事情,怎麼會捨得、不去做呢?以後、不會後悔的嗎?”
日頭高了,陽光漸斜,恰此時分過窗扇,有一縷微光正落在她面上。好奇怪,林懷章竟發覺自己好像從不曾如此認真地與人對視,更不曾如此認真地透過一雙眼睛,打量一個人的靈魂。眼前的丫鬟實則面熟,但他甚至不記得她的名字。她每次來去匆匆,下跪埋首、斂氣屏息著請求。所以他從不曾注意,她居然有這樣一雙熱氣騰騰、又清澈透底的眼睛。是水,如鏡。他凝神長望,彷彿就攬鏡自照,竟然看見避而不談、不願直面的他自己。
“我……也罷也罷!”收起雞矩筆,他接過書僮遞來的髮帶,起身捋平了衣裳,“她既心意已決……為人子女,為母親一族洗刷冤屈的確是她本分。我這個做弟弟的,也合該為她去父親面前走一遭。但至於父親還拿不拿自己當她親生父親……”
他望向屋外夜色微朦的天,才挺起的肩膀忽地鬆垮下去。
“盡人事,知天命吧。”
“不成。”
林斂甚至不等他說完,斬釘截鐵一口回絕:“她不能進宮。”
“陳家販布製衣商賈之家,林家的嫡女、長女,如何能許給那販夫走卒?”
“販夫走卒?”做父親的斜睨他一眼,冷哼出聲,“你自己成日和行商張家那小子混在一處稱兄道弟,現在嫌棄商人低賤?林懷章,臨時編的藉口,會不會有些太拙劣了?”
不等他找補,做父親地一甩袖子背過身去,聲音接著就好像突然沉悶,或者說趨於和緩,甚至——如果林懷章並非怒火中燒的話,本應該聽出其中有意掩蓋、無從言說的複雜思緒:
“放心,她不會嫁作陳家婦;但、也不會入宮去做貴人娘娘。實在不行……但這些與你無關。”
可惜,可惜。林懷章從不曾安安靜靜聽清他父親訓誡,更從來不曾聽懂父親苦口婆心的每一句道理。他只怪叫:“我是她親弟弟!”就像以往每一次爭吵一樣,言辭激烈、雙頰漲紅。此刻林斂眼中的他,莫不就是他眼中的長姊?同樣自怨自艾,同樣幼稚可笑。空長年歲,枉讀詩書,總以為自己是伸張正義的忠烈之士——他卻不過只是個仗著父子血緣橫耍無賴的頑童。
林斂甚至懶得再看他:
“思兒畢竟是錢家之後,身世牽扯複雜。新皇登基朝中風向未定,這關頭上你讓思兒進宮,你是要為你的康莊仕途賠上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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