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肚苦水二兩酒(第6/9 頁)
流才子”還有的辯駁,在一旁振振有詞說什麼作詩本就該慢工出細活,“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云云。張祺裕笑得不住,乾脆拿了紙按在桌上,也不掭墨,抖腕揮筆一蹴而就,片刻功夫便將殘篇改為成詩:
“攬鏡妝成銷骨色,隔紗暗送美人恩。
玉肌香滿芙蓉殿,露水漫溼並蒂春。”
他揮筆寫罷,斜眼看出李成笑意,接著竟抬手將紙張撕了個粉碎。左右李成寫的又不是首淫詩,自己瞎湊熱鬧倒顯得不學無術。不過他的面子既跌了,一旁看笑話的那傢伙也別想落下個好。但見他胳膊一展一收,就將腳底抹油正向開溜的林懷章按到桌前。
“我虔金號老四親自磨墨奉筆,你小子別不識抬舉。”
“你惹了一身腥要我給你解圍?欠我的下次連本帶利再跟你討。”
林懷章與他交頭接耳嘀咕罷,落筆如有神助,文不加點一氣呵成。周遭看官各個伸長脖子,不由自主地跟著唸叨:
“憔悴西山寒月老,孑然東苑玉梅疏。
潔身不匪丹青筆,長盼君恩守鳳燭。”
李成與小姐調笑完,回頭一見此名為《掖庭》的詩作,登時變了臉色。張祺裕打著哈哈,伸手就要去取那元寶,誰料王世元卻展臂一阻,金元寶登時滾落在地。眾人一低頭一抬頭,王世元便已揪住了張祺裕領口。
“我看你倆根本就是搭夥來拆臺的!還在這惺惺作態說什麼不偏不倚,我呸!這都寫的是什麼玩意!李成那春宵一刻多暢快,他這什麼宮牆蹉跎悽悽惶惶的,文不對題,還敢擅作主張拿了元寶就想跑?想我王世元八斗之才舉子之尊,竟然要受爾等小人的侮辱,實在是氣煞我也!”
張祺裕聞言,如泥鰍一般滑脫了沒繫緊的橫羅單衫,只著中衣笑倒在地上起不來身。林懷章只得挺身而出,拱手調停道:“是兄臺誤解了,李兄的詩眼非男歡女愛,而是一個字,“愁”。他是嫌長安酒質粗糲如飲風雪,比不上江南之酒綿長細膩似與高門貴女同歡,在這發牢騷呢。”簡單解釋罷,他又轉向李成一拱手,“不過李兄,恕小弟實不敢苟同。‘杏花村’實乃出了名的玉液佳釀,李兄喝不慣烈酒興許不喜歡,那剩下的半壺,就送給小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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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這位小兄弟不嫌棄。”李成掩下真實情緒,配合笑著將酒壺凌空拋來,“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不如你我二人到廂房品茶閒敘一番,慢聊如何?”
“我也一道去!”張祺裕趁無人注意,揣了元寶藏於袖中,又扒著林懷章站起身,還一伸手將王世元一併扯過來,“這樣,李兄王兄,相逢既是緣,咱四個一起上去喝一杯,這事便過了,帳就都算我頭上,我請客賠罪。王兄你也莫再氣了,你那詩是好的,我只是覺著有趣,並不是笑你,你就賞小弟這個臉面吧,如何?”
王世元聽罷林懷章的解釋,一口氣卡在喉頭正沒處下臺,見張祺裕主動和解,又有這等便宜可佔,立刻喜笑顏開,歡歡喜喜便一同上了樓去。圍觀眾人也都當看了場好戲,談笑著四散而去。唯有李成狠狠剜了王世元一眼,暗罵了一句礙事的草包。
十日前自江南道遊學歸來,李成經族中表叔推舉、去榮王府謀求從六品上文學一職。他向來自負文采斐然,經史子集各樣典籍、詩詞歌賦各樣文章、表牒貼辭各樣公文俱是信手拈來,怎料卻遭了當頭棒喝,竟被親王傅評判說“措辭輕浮流俗、行文拘泥迂腐、見識短淺卻刻意賣弄,委實貽笑大方”。他李成畢竟也是天子門生、康佑十年先皇欽點的進士。而那楚公曆任三朝已逾古稀,老來兼任親王府傅不過是聖上恩賜,有名無實。如此定論不是昏聵糊塗,就是他氣量狹小不願給年輕人出頭機會。李成心下憤恨卻又別無他法,一連在榮王府外繞了好幾日,其後又被諮議參軍撞見,得了好一通譏諷。他負氣抱屈愈甚,這就跑到窯館裡來充大爺,結果又撞著林張二人。大才子的癮還沒過夠,他當下妒火中燒竟定下條挾私報復的毒計——
林懷章不是在詩中自比宮妃,暗歎懷才不遇,還明志‘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麼,那他李成不妨助他一把,先將人灌醉,再慫恿他遞了投名狀去榮王府。等那識人不清的楚公將這小子也罵個狗血淋頭,折了他自以為是的傲氣,李成心頭這惡氣,也便算是出過了。
這日晚些時候榮王回得府上時,諮議參軍就剛閱罷李成投遞的這封匿名書信。彼時段孺人早已備好晚膳,榮王卻毫無胃口徑直回了別院。於書案後落座,自新送來的一厚沓公文中取出一本,戚晉再看諮議一眼,淡淡開口: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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