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肚苦水二兩酒(第3/9 頁)
而那個“自己”並沒有。
那……那不是她自己?
面前的景象驟然變換,就像戲班子才起了調就急著要謝幕下臺。小宮女兒先高揚聲調一聲驚叫,向後猛地一跳。才背過身去的瘦高個兒立即循聲看來。“正月裡頭,碎碎平安!”紅公雞反應迅速,黃鸝鳥跟著迎上前去,挽了胡姑姑的代言人熱情洋溢要套起近乎。至於那闖了大禍的小宮女?早趁此機會溜之大吉。於是煙消雲散,一瞬間旭日初晴,什麼陰謀算計居心叵測統統消弭無形,只留下滿地碎瓷熠熠生輝,攫去木棠所有的注意力。
她居然蠢蠢欲動,想上趕著將那爛攤子收拾乾淨。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不為別的,只是怕絆了誰的腳,又傷了誰的身。她是這麼想,可林懷敏曾唾她:“自取其辱?天生賤胚子。”林懷章曾搖頭,說她“蠢笨不堪”;連林懷思都嫌她“朽木不可雕”。或許她的確是這樣上不得檯面的粗使丫頭,就像泥地裡的野草,就算有一天真時來運轉攀上了房頂,也依舊要杯弓蛇影、畫地為牢。所以她邁開步子——
“皇宮內廷,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周遭喧鬧剎那便安靜,瘦高個宮女似是早煩膩了黃鸝鳥百樣殷勤卻脫身不能,這下趕緊抽出臂膀,行至來人身前口稱“胡姑姑”。眾人見狀紛紛行禮如儀,木棠更是深深埋頭低首,就差要直接跪在地上。方才不過匆匆一瞥,她已望見那胡姑姑容色肅穆,儀態莊重,像極了初賣身為奴時那位永遠陰沉著臉、口舌毒辣下手陰狠的路媽媽。她想到此,已忍不住兩股戰戰,聽到對面沉聲發話,更要肝膽俱顫:
“初入宮的陪嫁,一個個都這般放肆?文雀,是哪幾個無事生非、在此搬弄唇舌?幫她們剪了舌頭,省得將來禍從口出!”
“才喝了茶潤了喉,這些姑姑們自然要說些話……”
“姑姑?”胡姑姑冷嗤一聲,將似要勸和的文雀打斷,“她們的主子眼下只是昭和堂擇選擬定的宮人,等十日後領了天家恩惠有了位份,那才是正經主子娘娘。她們這幾日,算什麼陪嫁姑姑?和宮外各府上一樣,都是伺候人的奴婢而已。現在就擺上了架子,以後、還不得翻天去!”
“胡姑姑教訓的是。”是那梅釧,又用黃鸝般輕柔明媚的聲氣淺笑頷首,“奴婢們、妄自尊大,唐突了文雀姐姐,唐突了胡姑姑。姑姑,海涵。”
她說著儀態萬千跪身下去,可算做足了姿態。而後是紅絡、再是妙吟,有一個算一個,這明訓所裡很快烏泱泱跪下一片。胡姑姑冷冷掃視過,饒了眾人起身,自己轉身先去殿內落座:“文雀,遣無關人等出去。新入宮的,依自家主子的年齡排好佇列,一個個上來問安。先行、後揖、再拜、三跪九叩、跪坐而後起身。第一日學規矩,先看看你們各自的本事。”
胡姑姑言行如風,木棠卻聽了卻愈發惦念那堆無人打掃的碎瓷,很快分了心神。所以當眾人異口同聲說起“奴婢受教”,獨她慢了半拍;接著一個接一個上前通報名姓時候,獨她手忙腳亂。
胡姑姑緊皺著眉頭,她餘光掃得見。
“再說一遍,你們既進了宮,一言一行就得有宮裡統一的規矩。誠然,你們中已經有人做得很好,的確是府上精挑細選出來的;但有人……”木棠簡直覺得上首的目光就落在她背上,灼熱滾燙就差要燙出個洞來,“走路都是大問題。文雀,取水碗。今日,就從這走路開始學起。”
文雀很快返身回來,就將水碗頂在頭上,而後穩穩當當轉左轉右向各位行禮問安,隨即講些細枝末節、又死板無趣的規定。什麼步子太大則張揚,太小則急躁,長短有定數,從哪到哪隻能走十五步。木棠認真聽了一會兒,從望而生畏很快轉變為誠惶誠恐。她甚至快要喘不來氣。曾經那路媽媽也曾立下森嚴規矩,頂碗站一宿是常事,洗不淨衣服便棍棒伺候。可進入林府之後卻好像無人在意她一言一行——她畢竟是那最不起眼的小丫鬟,伺候的又是最不受寵的主家。可林府的日子,又何曾算得上輕鬆?
瞧瞧這奇怪丫頭,一不小心就陷在經年的恐懼裡,反對現實置若罔聞。文雀做示範時她不曾上心,梅釧出列來練習時她也不曾注意,而等胡姑姑臉色一變將要發火,她卻暈暈乎乎衝出來就要領罪——
大殿內剎時一片寂靜。
她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
“有自知之明,還不算無可救藥。”上首輕飄飄傳來聲嘆息,“也好。文雀,你領人出去,單獨教、慢慢教。基礎功得打穩打紮實,我看她得從頭開始,難度還不小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