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肚苦水二兩酒(第2/9 頁)
不是有意!奴婢只是怕、怕……
“怕露陷而已。”
所幸、在她鬧出大笑話之前,有人已替她開了口。那人輕輕飄飄,似笑非笑,隨口將全然不同的道理笑話般講來:
“那丫頭哪兒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宮女。你問她呀,本就問錯了人!”
,!
黃鸝鳥倒豎柳眉,向木棠望望,兩眼一擠滿是狐疑:“可方才是你說、穿著橘色半臂裙襦又負責接引的那就是昭和堂一等宮女……”
“我還說過,這宮裡伺候的那都要腰懸木符以示身份。你瞧,她腰間可有此類物件?我還說過,除了咱做陪嫁的,普通人進宮那至少得做三年活才有機會升任一等宮女。她卻不過十一二歲。還有那衣服,明顯不合身呢。”
說話那人一襲紅色夾衣,髮間還別了朵絹花,火紅火紅的、烈得扎眼。她還又專門梗直了脖子,這便更加像只驕傲的公雞:
“所以我猜,這身一等宮女的皮子必然不是她自己的。眼下才剛過寅時,她多半啊,是個才入宮、連品級都沒有的小宮女兒,替不想起早的姐姐跑腿的。不信?待會兒再見,梅釧你試試她就是。基本功都沒練紮實的小丫頭,手上腿上沒勁,一個不注意、那就要跌一跤的。”
火公雞言之鑿鑿說罷,搖頭又道自己不過是玩笑。那雙狐狸眼很快散了犀利神光,疏離淡漠好似百無聊賴。一旁木棠卻恍然心下一凜:博文廣識的談吐、細緻入微的觀察、鞭辟入裡的分析、張揚率性的做派、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雅興……
“簡直和大少爺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妙吟湊近來些,小聲嘀咕,“我跟二姑娘赴宴時見過她一面,那時候怎麼沒看出來她肚子裡這麼多墨水,連宮裡的規章制度都門兒清!”
“所以……這院子裡的,你還認識幾個?”
“差不多都打過照面,不過有些不記得名字。剛才耀武揚威那個是四品軍器監家的梅釧,聽說本來要做通房丫頭,日常就把自己當半個主子的,不知道怎麼也跟著進宮來了。旁邊……滿身紅的叫紅絡,還有……”
她話沒說完,就應著那頭招呼,笑嘻嘻趕上去熱切攀談,只留木棠傻楞在原地又犯起糊塗。距離邁入敬德門已經過去半炷香時間,天際已濛濛微亮。小丫鬟卻好像還睡在夜色裡,被疲憊與恐懼矇住了雙眼,只顧揉皺新衣衣袖,手足無措惶恐異常。可若她能仔細看看:周遭黛瓦白牆朱梁,畫作般相映成趣,哪裡是三福堂那簡單裝飾可比;歇山頂的房簷,又哪裡是區區五品官宅邸敢僭越使用的儀制;還有面前那兩人:火公雞眼神四散流轉,高昂了頭顱正享受著周遭婢子們的誇讚,渾身上下哪有一丁點兒林懷章消極避世的懶散?黃鸝鳥四面呼應不時點頭而笑,又何嘗有半分林懷敏唯我獨尊、自以為是的驕蠻?
院落那頭各家陪嫁侍女圍著那二人交談甚歡,院落這頭木棠一葉障目,只扯住新衣退後。她還險些撞著人——來人又高又瘦,向外一點腳,輕輕巧巧便將她避過。那一襲橘色半臂裙襦,熾熱得彷彿晨曦的顏色——
天光,好像就在此時暢暢快快地亮起來了。
“諸位,”那昭和堂一等宮女步履不停、行至院落中央先行下一個平禮,她聲音敞亮清脆,輕易便引去眾人目光,“實在對不住。胡姑姑有些私事,稍晚些才能過來。列位起早進宮多有辛苦,且先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姑姑安排得這般周到,實在是麻煩。”黃鸝鳥彎了眉眼,先聲替眾人道謝,“姑姑有事,我們等著就是了,天都還沒亮呢,站著活動活動筋骨,豈不正好。”
除開角落裡絞著手不知所措的木棠,兩方和和氣氣又對面行過一輪禮,高個宮女向旁一讓,身後三名宮人各脫了茶盤魚貫而入。有人恰巧自身側,與木棠擦肩而過。於是幾乎是瞬間,木棠已認出她來:是方才所謂冒名頂替的那領路宮女。她年歲較自己還要小些,雙頰微鼓、好像正忍著一個哈欠;雙手微抖,邁的步子是一步長一步短;低眉順眼,那呼吸斷續而輕微。
她好像、好像另一個“木棠”。
天那邊行來一朵雲,遮住熹微的晨光。木棠捧著茶杯站在牆下,就好像做起沉悶的夢,在夢中看見她自己。她看見自己往“林懷敏”身前一站,高舉茶盤垂首眯起眼睛;她看見自己腦袋一點一點,不過片刻便昏昏欲睡;她看見——最為清晰地看見,“林懷敏”一口飲盡了茶水,又將茶盞重重拍下;茶盤隨即脫手傾倒,瓷盞摔碎、四分五裂,她看見、她知道自己會慌里慌張跪下去,甚至差點被碎瓷刺傷膝蓋——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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