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醉眼浮華險未籌(第5/8 頁)
以鼻的:
“趙氏秀女私自結交宮嬪、結黨營私,已貶為庶人逐出宮廷”;
和幸災樂禍的:
“胡緋簾身為禮教司儀,管教不周,已罰入冷宮當值”之後。
於是事情就此天翻地覆地變了,快活日子到了頭。上首太后那掌事姑姑抿著副薄唇輕描淡寫將宮中異變哼哼罷,乜著雙吊眼漫不經心再向堂下一一掃過,那各懷心思的陪嫁侍女們立時都兩股戰戰、噤若寒蟬——畢竟都是十來歲的姑娘,朝夕相處之人轉眼便死於非命,任誰人能不心驚膽寒?
木棠不然。
她只覺著悲傷。
死亡向來猝不及防、又教人無可奈何,她曉得,她再清楚不過,可她卻依然忍不住追悔莫及、難免兔死狐悲。紅絡那些小動作,明訓所內唯她一人知道。如果她能膽子大些,問出紅絡夜夜偷溜出們是為與主子私下相見;如果她能腦子靈光些,想到紅絡對宮闈之事無所不曉那是受了孫選侍提點;如果她能腳程快些,叫住昨夜那一襲遠去的紅色衣裙……
如果有如果,紅絡她、會不會不會死?
可或許,她終究還是該死。
主子犯了錯,不過降位、或出宮;幫主子跑腿的奴婢、卻斷無生理。代主受過,這本就是她木棠能留在林府的唯一緣由、亦是少爺此次送她入宮的初衷。今日的紅絡,莫不是明日的木棠?她清楚、她明白,她不自覺打著寒戰。
今兒本是個好天氣。
曾無數次,文雀領著剛入宮的孩子走過宮內漫長的甬道,看他們興致勃發,哪裡都覺著新鮮,哪裡都歎為觀止。他們會記住那些筆勁蒼松的牌匾,記住那些氣貫長虹的樓閣;他們會對御花園龍池水岸南薰殿念念不忘,會因春梅秋菊夏芍藥忘懷所以;他們會很快愛上這皇家禁苑、為自己能身處其中而歡欣雀躍、不能自已。
,!
他們卻會很快發現,這一切原與他們無關。
興明宮東西八宮兩殿那是后妃嬪御所居,花園遊池那是內宮命婦閒來消遣,樂福齋觀音如來只普渡主子貴人,懷淨閣藏經樓只為“有緣之人”而開;錙銖府裡領出去的銀子進的不是他們口袋,錦玉坊一批批的奇珍異寶不是他們能穿戴;戲臺上唱曲歌舞是他們不可仰頭直視,馴馬場縱馬馳騁亦是他們不可肖想。他們吃住在信善兩坊、貼著牆根走,弓著脊揹回話。琉璃青瓦光芒萬丈實則遠在天邊,他們眼睛往下,只看得見磚縫塵埃。
可這興明宮內,還有比為奴為婢更為可悲的存在。
就在她面前的審身堂。
冷宮本就蕭條逼仄,一字排開的三間堂屋取代了原本正殿的位置,兩邊的走廊上胡亂扔著一些落著灰的物什,四方高牆圍起一方狹小逼仄的地盤,屋頂相互傾軋,層層盤剝著好不容易從高牆上溜下來的日光。灰塵在半空起起伏伏,讓心懷希望之人看了幽嘆,讓絕望瘋魔之人笑得更歡。就這會兒,就在文雀隨胡姑姑與前任交涉畢、踏進門來的這當口,東面的廊房裡就忽衝出陣暗紅的風,直捲到兩人面前來:
那原是個身著喜服的女子,衣上並蒂蓮掙脫了歲月黯淡枷鎖,固執仍灼灼生輝;肘間磨破的絲線迎風起舞,似還兀自陶醉在多年前那良辰吉日中。她年歲已長,拖著皺紋的眼角實難壓住雙眼迸發出的熱火,乾裂的薄唇輕啟,又仿若欲拒還迎。痴痴望著已然閉合的大門,她忽而嬌羞一笑,低下頭去,輕聲如訴:
“陛下,您瞧著妾這身衣裳,可還喜歡?”
文雀曾聽說過她,在許多半真半假的故事裡。那傳說有些《樓東賦》的悽婉哀絕,又兼些《長恨歌》的如夢似幻、嘆著造化弄人。曾經情若鶼鰈,如今卻羅帶兩分,她總在酉時倚門而笑、身著霞帔,重陷入多年前暖帳紅燭的那個長夜,做回先帝椒房盛寵的勉美人。這興明宮有太多無可奈何、有太多情非得已,她不會是最悲涼的那個,卻或許是最幸福的那個。她畢竟已醉在美夢,忘卻了眼淚。
堂屋高椅上那位,掛著滿面淚痕,卻當這一切不過是場噩夢。
“胡姑姑請起。”前禮部尚書之女孫沐雅依舊抿唇要笑,“沒想到她們竟指了姑姑你來,這或許多少也算幸事。你也瞧見了那喜服瘋婦,晚上、只怕不好安歇呢。還好有姑姑在,本宮、我這心裡頭,多少也安心些。”
她說著,為表親近,還親自要牽住胡姑姑的手:
“姑姑來之前,可曾聽聞趙家妹妹如何?此次是我太不小心,父親恐怕要大失其望,還不定要在趙伯父面前如何轉圜呢。我自少時便受父親耳提面命,得恩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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