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霜雪列缺六月天(第3/6 頁)
句句勾人心腸。偏要小郡主自己偷偷摸摸、先頭埋伏在花園裡佯裝無意路過。也直到這時候,小之自己才覺出些國姓公主的好處來:她早聽聞何家姑娘聽說是個直楞性子,純善得緊,半點見不得髒東西,更看不慣自己爹爹;早先宴席上不過遙遙一見,她甚至不敢近前去自討沒趣。可如今她歸了國姓,長公主之尊榮耀非常,任何幼喜再如何不滿,至少也不敢表露在面上來。她這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幼喜見禮時不卑不亢,待落座寒暄幾句更是漸漸熱絡起來,連帶對小之身後的木棠也熱情非常,接了茶盞來的時候還專門道了聲謝。她今日身著一襲白蓮繡枝藍色輕容紗裙襦,斜插支鏨刻簡簪,妝容素雅清淡,似林間活水似的,儒雅和善甚至更勝於段舍悲。她問起木棠,是否曾是良寶林身側丫鬟;五佛山上她為丟失了主子的木棠指點迷津,這份恩情木棠至今還記得,應答時於是多蹲了些許,還問瓊光多取來把小扇給她身側的婢子用。席上如此一團和氣,小之趁機提出要壓一兩賭資,鬥詩會會這位大才女。何幼喜卻啐一口,直道金錢俗氣:
,!
“既是風雅之事,那便不能落了凡塵。這樣,待會兒敗者下廚,再做幾樣花食點心來佐茶如何?”
“‘君子遠庖廚’!”小之把腦袋搖成波浪鼓,“那般下人的活計,可髒!”
何幼喜聞言只笑,好像是覺著此言幼稚。段舍悲與她不愧為閨中密友,立刻便接話圓場:
“能得幼喜這大才女詩句一觀,就是頓頓煙熏火燎也是值得的。長公主若是不願意,待會交給妾一人便好。長公主畢竟還小,無需這般勞動。”
“該是賤妾侍奉……”
吞吞吐吐想要插話的是段媵侍。她陪在段舍悲身後,又坐在外側最靠步道的地方,就連木棠都不曾注意。現下看仔細了,才發現這原來竟是個不輸馨妃的美人胚子——面若梨花勝雪,容顏嬌似春月,身段纖細嫋娜,又穿著一襲杏色輕紗,本該沉魚落雁、攝魂奪魄,可偏生她身上有股無端的拘束緊迫感,那雙本該顧盼生情的桃花眼卻死氣沉沉宛如一譚死水,內裡原本只有恭順,現在被滿座這麼一瞅,更是塞滿了不安。這樣的精氣神木棠實在太熟悉,這豈非正是從前、甚至現在有些時候的她自己?
她已經知道這媵侍要說出些什麼話來。
“賤妾冒犯。賤妾是想說、賤妾原來常下廚房的,也算有些手藝。長公主、主子娘娘、還有何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炊廚不如還是交給賤妾,賤妾……”
“好了這事情待會再說。寫詩是正經事。何姐姐既然厲害,出題的便宜可不能再搶了去!”
段姬好不容易表忠心的機會便這麼輕易被打斷。滿座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詩眼上頭。這園中草木繁茂,獨獨她一個身後沒有樹影遮擋,她坐在一片陽光裡,可卻是那般的不相稱。或許正如在不遠處探頭觀望、又跺腳離去的薛娘子;或許,正如木棠自己。
才想著,便有人點了她的名。段舍悲剛道要將春夏秋冬四季景物,與風霜雨雪各色天氣打亂了搭在一處。何幼喜抬頭看到木棠似有話要說,便給她個機會。可是段姬先微微搖了頭,倒使她替人訴苦也不是,矢口否認也不是。“有話直說。”何幼喜不依不饒,“不妨事,都是自己人怕什麼。你想到什麼新鮮主意?若是好玩,我們便依你的法子走。”
她這句話可是提點了木棠。方才不是提起“風霜雨雪”嗎?木棠便將自己學《幼學瓊林》時的遐思脫口說了:“奴婢想起那些神靈名號——青女、列缺、阿香、律令,一個個,名字都特別的很,很不像是尋常見到的。雖然拗口,但好像,的確聽起來、非同一般。”
“這話不假。”何幼喜聞言笑道,“不如這樣,將風霜雨雪各位神靈名諱寫在紙上,春夏秋冬也寫在紙上,每人抽籤,就以名諱為題,不限韻腳,律詩絕句均可,看誰破題精妙,如何?”
說話間,段舍悲身邊佩江已經去取了筆墨紙硯以及竹籤來。何幼喜提筆將竹籤上前次的詩題抹掉,在底下又添了幾筆蠅頭小楷。而後每人自兩個籤筒中各抽了一支。小之這題目可是艱難,要在夏日寫雪神滕六,木棠在後面看著都犯難。她卻不過思索了一瞬,馬上又歡天喜、眉飛色舞,扯了張宣紙專程跑去花園外佛堂裡寫,說是怕被別人看著。她寫了塗,塗了寫,倒是最後一個交卷的,卻還要急著第一個展給大家看。
只見那紙上寫的是:
《滕六》
日長追討藤蘿影,忙扇催茶夢臥冰。
婢子驚呼竇娥冤,腳邊滾雪鬧裙襟。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