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衣妝如故人不復(第4/7 頁)
“朕說,你聽。”
她點點頭,想起對方看不見,又道:“遵旨。”
“秦秉方手下,有左衛——或許也去劫他兄長的囚車——這節無關緊要;榮王還朝,左衛一路相隨——朕可以指天誓日說一句,從來沒有別的意思。
“以防萬一,終究卻還是難免萬一。昨日,二月廿五,金明縣上崗寨山崩川竭。朕或許還得效仿晉侯降服出次……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左衛親眼見到皮軒車為落石亂流吞沒。逃出車駕的,那個小丫鬟、一名醫官、一名婢子……沒有他。
“密信今晨散朝後送回。朕知道他安然無恙,官道上遭遇山崩的不過是一夥疑兵……所以朕、去慶祥宮,宣佈榮王薨逝,屍骨無存。朕想他若識趣,便不會再回長安來;便是回來,也只能作冒名頂替之徒。朕以為,經年累月的事就這樣了了……
“可是段孺人卻也在慶祥宮。她不肯認,或許要連同母親朱家那頭一齊鬧一鬧……朕也不怕。
“但是這個。”他終究還是找出了延州那封奏章,想一想,卻還是不打算交到蘇以慈手上,“洪右鵲報給呂嘗,呂嘗報來——榮王安好,還除了個地痞流氓,惠及一方百姓,又立一功。他沒有死,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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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蘇以慈回答,他語調一揚,輕快道:“再操辦一場選秀。要多世家閨秀。宮中現有的,孫美人、要晉為嬪;熙昭儀也會有盛寵……”
他的宜妃卻問:“這與妾有何干系?”
“你是后妃,後宮之事與你無關;京城那幾大才子,倒牽得你費心周全?”皇帝冷冷便笑,“大可放心。朕方才已赦了林懷章無罪。刑部尚書要和他結為親家,也是樁好姻緣。”
蘇以慈就想,皇帝怕是徹底瘋了;要麼就是她一直不曾看清,龍袍下面從來都是個傻子。她卻到底還是問了句“為什麼”:“陛下壓住了訊息,傳段孺人回來說是誤會,皆大歡喜。林公子不好掌控,縱虎歸山,豈非夜長夢多?”
“……我要他……救救、我的哥哥。”
皇帝的回答駭人聽聞;他的聲音更加悽惶。一時間幾乎連他那身龍袍也黯淡灰敗,御案前煢煢孑立的,竟然是個鬼魅了。所以束手束腳的反倒身形高大、連月夢魘的更要毫不留情:
“陛下。”蘇以慈沉聲道,“事已至此,您應該殺了他。”
迎面飛來的是雪花般的奏摺,或許還有墨硯,嘁哩喀喳碎了滿地。九五至尊作龍吟虎嘯:“你給朕……滾出去!”她從善如流,轉身就是要走了,卻鬼使神差,又要來嘆一句:
“妾不識好歹,本來也比不得馨妃。”
甚至出門來抬眼撞見了鄭雲娉,她還要幫人扯出一縷亂髮,又扯歪一些衣裳。馨妃娘娘嫋嫋婷婷自是入殿去了,萃雨撇嘴說不見她心懷感激,又嫌蘇以慈自降身份,這是要從軍師混成了老鴇。想起馨妃那番道理,後者懶懶想笑,又是搖頭。
“偌大後宮裡……誰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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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雀便覺得,她自己此刻簡直像個老鴇,還是王婆賣瓜只推銷自己的那種。胭脂水粉在面前擺開一排,紅衣綠裳重疊散開在床上,屋裡像是開滿了花,還飄著各樣異香,她一件件撿來在鏡前比比,到底覺得害臊。雷聲大雨點小,買的時候怎麼不知吝嗇收斂?甫一聽郭嫂說今日二月廿九鎮上逢集,趕了馬她簡直忙不迭就要放風去。圍繞病榻久了,不見天日,不接地氣,她幾乎覺得自己也要病倒。驟然一躍跳入那繁華街市,哪有不暈頭轉向看花了眼睛的?她的錢包又正鼓——照顧木棠辛苦,親王國額外開了有五十兩銀票,才被她兌了小一半,沉甸甸貼身護著;是這頭瞧瞧那頭看看,破天荒便開了葷啦!
可她又該拿這麼多閨房寶貝,怎麼……辦呢?
看著鏡子她就嘆氣,搖頭又伏案犯委屈;委屈著又起了好奇,一時興起便又要挑挑揀揀,研究來研究去又得攬鏡——如此反覆折騰了不下十回,總算那忘乎所以的倆人肯捨得回來。她聽了荊風先頭提醒,隨即依舊在院門前怔住。
夕陽輝煌,粉嫩嫩鋪了漫天霞光。雁侶成雙,撲稜稜遠行飛過,雲下林野正青翠,炊煙飄搖泛黃。郭嫂蒸藜炊黍已聞著香味,農人正當三兩歸家,他二人混跡其中,乍一看甚至沒什麼不同:一雙金雲紋貘皮靴畢竟被泥水糊住,金鉈尾蹀躞帶又連同蟒袍不知所蹤;錦袍落著水跡,襟口尚且敞開;冠戴更是不整,額前蓬亂幾縷發還為汗水所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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