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衣妝如故人不復(第3/7 頁)
香新色舊,淺眠濃睡到隔年。
“要嫌獄中寒冷,茶也不是上品,桌子椅子老舊,還沒人陪他解悶!秋天就見他詩裡牢騷,可憐他只能就著月光讀書寫字,還好心給他換了最不陰溼的房間,擺了桌案送了燭臺,沒想到此獠竟愈發囂張,絲毫不拿自己當階下囚看待!你瞅瞅!再給他關上幾年,他能當下一個屈原!”
“原來妹妹喜歡這一口。”馨妃掩唇而笑,“難怪近來總是悶悶不樂,分明升了妃位,卻自甘失寵,連陛下也不願迎奉呢!”
蘇以慈便皺眉,不知所謂。
“好像是、正月裡,約莫說那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李玉善折在獄裡,之後便見妹妹常往慶祥宮去,又見妹妹面色蒼白,時而長吁短嘆。死了一個四大才子,還有一位也在獄裡,妹妹和家中說一聲,關照關照也就是了。自古風流才子多薄情,說來倒不及帝王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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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李成都死了,還念這詩集做什麼。”她說著當真是將手裡揉皺的李玉善詩集隨手一丟,勞煩雪苕得去撿回來擦灰,自己接著又從袖中掏出方手掌般大小的沉香木小盒子,向馨妃推去:“萃雨上次出宮,見了這泅水胭脂,研和了桃花粉,聞起來還有股淡雅清香。她覺得新奇,我常年習武,受慣了風吹日曬,卻配不上如此顏色,今日正好想起,我來給你梳妝罷!”
“入王府初次相見,你送的也是盒胭脂,還是一般無二的說辭,結果呢,西施也要被你化成無鹽,哪還敢再勞您大駕!”馨妃如此笑說著推脫了,又將那木盒子遞給雪苕,“給後配殿送去,她日日陪侍御座,想來大約也用得上。”
她說罷回過頭來,卻見蘇以慈又這般憂心忡忡看定了她。不待她來自嘲說笑,昔日宿敵竟開口就是打抱不平:“別人都以為露華殿聖眷優容,卻不知夜夜紅紗籠是掛在配殿簷下。陛下什麼心思,禍水東引——禍水必須得是你。馨妃娘娘美貌,天下皆知;可是興明宮連御花園裡都沒有活水,這清水芙蓉,怎麼能開得好呢?更別提露華殿現在有芍藥喧賓奪主……要是無意爭春,還不如去宮外做滿山芳菲一枝一朵,自由自在、無所顧慮,豈不快哉!”
“你這是要做活菩薩啦?”馨妃只是笑,“救良才人一個弟弟不夠,還又圖上我了?不妨告訴宜妃,入王府前,本宮曾有幸列席過一次盛會,與闔城青年才俊同席。如那時我相中了夫婿,便可擇日成婚,躲掉日後大選。”
她停下來呷口酒,再抬頭時眉眼彎彎看不清思緒;她依舊在笑:
“我的確遇到了他,但我不曾同任何人說起。嫁入王府,是本宮自己的抉擇——不入金殿堂,如何對得起這副好皮囊。所以宜妃是看差了,無意爭春是因為不必爭春。太后畢竟是我表姑,她纏綿病榻,我如何有心男女歡愛,暫且讓給良才人——左右都在我宮中——又有何妨?”
蘇以慈不免一時語塞,半晌方道:“我二人已是妃位,或許擔得上‘大權在握’……”
“宜妃又錯了。”對面淡淡道,“后妃嬪御雖有品階,卻到底不過就是器物,是擺件,連人都算不上,談什麼權力。興明宮裡握著權柄的只有兩位,如今是一位半,或許以後也就是一位了。就算是大權在握的假象,也得憑著寵愛才行……不然,從前仗著母家呼風喚雨的淑妃,而今又在哪裡?”
蘇以慈哪裡想得到,看起來像是個繡花枕頭的馨妃居然心明眼亮,還能講出這番道理,當下又是慨嘆,又是惋惜。“既然如此,我更得來給你打扮。”接著卻還是用這般小兒女的玩鬧來岔開。捉瞭如瀑青絲在手,那心頭百感交集就慢慢舒緩;捧了蛋清似的美人面,什麼心有餘悸也要淡淡化開。青蓮、芙蓉、芍藥、或是牡丹,她不過偏愛百花爭豔,不捨秋風吹來。殺孽沉重,她也委實,不願再被夢魘了。
然而就是在她下定決心要護著馨妃的這一刻,卻聞常福唱喜,皇帝駕臨。她尚且來不及為身邊人換衣簪花,來不及側頭說一句:“馨妃娘娘才唸叨著,說曹操,曹操竟然就到”,甚至來不及將自個面上一瞬間擰緊的眉頭展開,明黃的衣袍便捉住她的手,一路將她擒到昌德宮去。她試圖回首,馨妃不慌不忙仍舊朝她笑,又對她的求救無動於衷。
今日二月廿六,離上元佳節過去一月有餘。這是她第一次,與皇帝獨處。
她還落了自己的匕首。
宮門兩闔,寬寬敞敞、空空蕩蕩、好好的午後就變成月圓的深夜,要讓她喉頭髮緊、呼吸顫抖。御案上東拉西扯堆著太多東西,皇帝嘩啦啦胡翻一通未果,就撐了桌沿,依舊不願轉過身與她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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