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山崩石摧雨霏霏(第4/6 頁)
尋常報來,今日出入各村各莊本家人十二名,兩人去縣裡買種糧,還是那村正嶽老四依舊要去報官,弟兄們照舊在半道把人截下,老傢伙不吃記更不吃打,問他這回要不要照顧照顧他家裡人。“沒聽說榮王要來?好好勸著,安生幾天!”成日這樣叮囑,齊畢自己都嫌煩,“外鄉人呢?有沒有見到異樣?”
“南閣村來了個行商販子要走豐州,賣不出貨沒說住下就走了;趙家莊裡去了好些人,還是上次那家要鬧退婚的,誰知道這回還要扯多久;嗯……河邊上莊子裡去了倆遊方郎中,說是打量著附近老有上縣裡看病的,攬活兒來了,說要等等看會不會像去年秋天一樣再下雨下個沒完,要撈一大筆再走;哦對,還有上崗寨,是他們里長又找的不知道哪裡人,要防、防火還是防山垮了去……”
“就這麼些人?”齊畢問。
“主家的人剛才說呢,那京城裡的王爺午後就走了,算來這點人都在膚施了,那就是別人的事。說是後頭還跟著個朝中的大老爺,主家打點過了,更沒事的。咱們這小地方,大老爺們看都不看;主家皇恩揹著呢,誰又要和咱們過不去呢?”
齊畢便揮手讓他離開了。事到今晚總算了了,他仁至義盡,這就改收拾打點著兌了錢找別地賴活著去。據說近來夏豐二州一個賽一個的熱鬧,往來商賈不知凡幾,城門因而怠憊鬆散,表叔所指的確是個去處。隨身行囊不多,右司階官服甲冑早在出京後不久被掩埋丟棄,除了些貼身衣物並錢財,就只剩一把官府鑄造的鐵刀,又重又亮,好用得很,拿出來單單這麼空中一招呼,那些個升斗小民就連話也說不出。可惜是秋日裡延州搜查右威衛逃兵時被表叔哄去了,當作繳獲報功。如今他既然離開,總得將其拿回來。縣裡城門該是落了,他既然要走,又不太好借主家的臉面叫開……
,!
那就再留一晚,明日一早,正好上路。
入夜,或許都聽聞他要離開的訊息,手下竟無一人再往身旁來。終日聽煩了那群賴皮聒噪,而今驟然清淨,到時他如坐針氈。國舅不識人,使他為搶功落到這般田地;那不知姓甚名誰的主家也不識人,防著他這六品武職不用,倒將那大字不識一個的表叔當個寶。他愈想便愈來氣。手邊還剩一本賬冊,是他偷偷抄來以備不虞。厚厚一沓記的是清水河沿河村莊歷來灌溉稅並洗衣稅賬目,他翻著翻著,又記起表叔幾日前說過今春忙著賣種子,河稅還沒來得及收。出逃一路狼狽落魄,蝸居村寨食宿潦草,如此落下的頭痛腦熱正好也能找那倆郎中瞧瞧——夏州荒涼,豐州苦寒,他還畏懼著哩。於是拿了行囊,這人接著就往手下曾說的那幾處村莊去。誰承想不去還好,一去,登時要嚇沒他半條命!
“屋中那倆,是所謂郎中?”
這家小兒被他面目猙獰嚇得就要哭,又因他屏氣斂息語調顫抖嗤聲想笑。哭笑不得那一張巴掌大面孔浮在夜色裡,竟似十殿閻羅說不出的詭異。齊畢不想聽到答案,當即將人一丟,扭身就要跑——
他卻繼而頓住。
上一次,國舅爺的女兒他或許認錯;這一次,堂堂榮王殿下,他會不會也是看走了眼?畢竟除了忠文公葬禮,他說來與那天潢貴胄實則素未謀面。他自然是不肯走回去再瞧個仔細的,當下又揪住了這家小兒好一番問東問西。越問他這心越沉,越問他的腦子卻越靈光:如果真是尋常郎中,自然不值一提;就算是榮王殿下,微服私訪,誰又知道真假,誰又能來……
救、駕?
階下囚齊畢抬眼,晚間下過一陣雨,此刻碧空如洗,漫天清輝煌煌而落。這最後一夜,他好像,終於尋得了生機。
——————————————————————————————————
硃筆在勾起最後一捺時沒了墨,手邊描了許多遍的日期便在視野裡紅得發狠。他將那一角撕下搓揉成條,卻並不扔下,視線向窗外轉去。
今日是個晴天。
有急切的腳步聲踏上高階。他才扶正發冠,抬首便見來人毫無恭敬可言地衝至面前,將封書信拍到他懷裡。戚亙沒有忙著拆信細看,倒是先牽過她的手為她拭去額上薄汗,再接過外袍來為她披好:“姐夫今日怎麼會放你單衣跑出來。回頭若著了涼,他可不要又來尋我的不是。”他說著打趣話,視線向下移去,“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不好如此莽撞。”
“元嬰呢?”
戚亙不答,亦不拆看那封由左衛發回的密函,就這麼牽著自己姐姐視線遊移,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能為力。戚曇眼中的焦慮頓時化為驚恐。戚亙卻只是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