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山崩石摧雨霏霏(第5/6 頁)
笑。他笑得猶豫、笑得拘謹,卻好像並不怎麼樂意:
“皇兄安然無恙。我賭了一把,賭他不信我,賭他會隱姓埋名隱匿蹤跡。若不然有荊風在側,左衛如何能得手。”
今日他所戴朱金髮冠邊緣纏著飛龍,明明早已理正,他卻又伸手扶著,漫步去高臺邊,沐著燦爛的陽光憑欄而立。灰堆下陰燃已久的火苗細細翻起,燒得他心下燠熱沸騰。
樓外天晴得發白,似乎已是酷暑時節。
戚亙一向喜歡夏日,此時雖透不過氣,卻也依舊開懷暢快。他甚至趕在戚曇先頭張口,迫不及待到無以注意自己的語氣有多咄咄逼人,有幸災樂禍:
“皇長姐既然一直想我們兄弟和睦,那這就是唯一的辦法,不是嗎?”
他此話說得實不應當,但卻實在有用,只一句,就堵回戚曇千萬的道理。長豐臺內一時陷入沉默,戚亙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沉默。他乾脆自腰間取下貼身帶了月餘的匕首,隨手扔過桌案後;又如兒時一般挽起長姐臂膀,要將她親自送出宮去。戚曇卻不動,目光穿過窗外宮闕樓宇,或許再穿過數千裡山巒河澤。陽光炙熱,灼傷了她的眼。她的嗓音遲滯酸澀,或許也被這輪烈日烤乾。
“所以元嬰他……”
“他不會再回來了。”
做姐姐的問,像在問她自己;做弟弟的答,也像是在答他自己。有一會兒,他們倆誰都沒說話。戚亙還要來扶,這一次,卻被戚曇微微讓過。
她接著,卻如兒時那般,還要來捏捏他的手:
“皇帝,不必相送。”頓一頓,她又道,“明日,明日我再來陪你。”
她轉身離去,戚亙也不再堅持。他就看著自己姐姐的背影一步一步、八九月份的孕婦般審慎而費力地消失在那長階之下,好似瞧見井中有月亮沉了底。長夜終結,長夜將至。他方才還道烈日灼人,此刻緣何又透骨地寒涼?
不是月亮,是他自己跌落枯井。此一生,此一世——
不得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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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又在下雨,洪右鵲騎馬而來,一路只覺得冷。如此良霄,棄了刺史府高床軟枕溫柔鄉不顧,他幹嘛要費力跑到河間村這等窮鄉僻壤來?哦對了,是袁家棄暗投明那人急報,說榮王要玩那微服私訪的遊戲,扮什麼青天大老爺。袁家經管倉廩那名小頭目還有個表侄手下當差,那人姓齊名畢,犯了什麼法,和誰有些過節,洪右鵲還能不清楚?就這關頭,要讓他撞見了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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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洪右鵲的馬就騎得不快也不慢。總之今夜過了,袁家也便倒了。屆時正好將延長縣令強徵的幾倉糧食做恩惠發下去,今年考功為此應該能多添上一筆政績。本來袁遷識禮數、知進退,逢年過節孝心也不少,犯不上和他家過不去。要賴,就賴秋冬雨水太多,延長縣倉滿囤流的吃不下還要發黴,只能儘快處理;再怪豐州的仗又打得太快,來不及作為軍糧換點錢或是送出去。他再一想,自己也怨,延長做好的嫁衣吃不下賣不出只能這麼草草處理,到底可惜;還有那榮王也是,初出茅廬不知深淺,袁家宅院處處僭越的實證放在眼前,但凡捉住了小題大做一番,金明縣令自然就把事情辦妥,那用他自己以身涉險扮什麼家家酒。要是今晚事情不受控制,榮王殿下真死在了他延州境內,接下來少不得得向師傅求求情,還得再去小地方熬上幾年,到時也不知皇帝還會不會記他清掃心腹大患的恩德……
他去的有些遲,齊畢已經是動了手的。但這些都無關緊要。那親事府典軍人贓並獲,刺客綁了押著,摻了毒物要用來藥蟲殺害的麥麩如今還在那碗裡放著,一筷子都沒動。洪右鵲一路想得著實是有些多了。同榮王噓寒問暖對付了沒幾句,又有衙役急慌慌來報:上崗寨山崩,正撞上榮王儀仗……
看看面前居高臨下不怒自威的重瞳之人,衙役都覺得自己虛驚一場,屁顛顛就要退下。洪右鵲更要道可惜,若是榮王不鬧這一出,也遇上了山崩……天威降臨,這下和他延州刺史更沒有關係,不費一兵一卒,連過失都不用承擔,哪裡會有這樣好事呢……他甚至接著心念一動,又想如若他呈報說榮王當真殞命在上崗寨?對面只帶了一名侍從,他手下隨行有二十名衙役,百名官軍。
他想了一瞬,然後很多事情都變了。
榮王也想問些什麼、或是斥責些什麼,當是時卻又聞院外馬蹄嘈雜,沒片刻大步闖入甲冑齊全是名將軍,洪右鵲還識得,乃是兵部侍郎朱兆。想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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