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照清明各生塵(第1/6 頁)
“清明逢生辰,恐為不詳。”
曹文雀言猶在耳,戚晉卻已酣然入眠。清明日得有先人照拂那是多添層福氣,豈能與中元鬼門大開類同?彷彿印證他此言非虛,今年這無風無雨,看似還是個豔陽天。他方才濃睡初醒,身旁小姑娘似是蓄謀已久,捧了他的臉頰,迫不及待在他鼻尖落下一吻。
“我的晉郎啊,生辰吉樂,福壽安康。”
今日是三月十二,戚晉十九歲的生辰,清明節。他們卻不在什麼行宮、故宅、富戶、或是刺史府。“以前村子裡過年也搞廟會,敲鑼打鼓能吵好幾天:龍王爺從村頭抬到村尾,每家威風凜凜轉一圈,大傢伙都放鞭炮來接!快到黃昏就搭臺唱大戲,還有皮影子戲,請神就得請上半個時辰,早去了無聊得很,去晚了人山人海卻什麼都看不到了。駱姑姑說華山的廟會……鋪天蓋地,不曉得還得有多少好吃的好玩的!我們不要急著回京,就去華陰耽擱三天,就三天就好。三月十五,總得看完了拜岳大典再走!”
阿蠻說得眉飛色舞,戚晉哪能不應;能逃了新任京兆尹、老太師親孫子一番生辰盛宴,免了口不應心的迎奉祝頌自然是更好。於是撇下右衛、別了親事府與親王國,單單帶了幾名執仗親事,他們昨晚便已神不知鬼不覺踏入京兆府轄地,要好好蹭一蹭華山廟會的大熱鬧。有親事提前來此週轉安排,三層高的宣滿樓依舊房間緊張。他於是又很有理由來和阿蠻同床共枕。“萬一夜間急病,離得遠了來不及。”這是百試不爽的藉口,“再說郭家那夜,不是文雀你先離開,我如何有機可趁?”
“都三四個月了,木棠這腿總也該快好了。”文雀語調嫌棄,也不知是衝誰,“等大好了、或者等回了京,你倆還能這樣不三不四著去?”話是這麼說,幫忙收拾內外打水沏茶她卻比誰都勤快,“執仗親事人手緊,能別勞動的就別勞動……你倆珍惜著時間,好日子沒幾天。還有殿下,你也得注意,清明逢生辰,恐為不詳!”
戚晉付之一笑。
而後一個長覺,一場……好夢。醒來時陽光熹微閃耀在睫前,小姑娘就在他的臂彎。一吻末了,第二件禮物是小之的親筆信。才分別不久的表妹還未到達燕國王帳,洋洋灑灑已不知有多少話要講,十數頁裡連寫帶畫,花鳥魚蟲天地山河無一不包,落款甚至有兩隻貓爪印:“松墨和菊裙很健康,一併問表兄姐姐安!”其間“姐姐”二字先是劃去,改成“表嫂”;幾筆抹掉,又改回“姐姐”,還題蠅頭小楷,又加一句:“未成婚拜宗廟,不許欺負姐姐。”
這小傢伙,哪用她來叮囑呢。便是昨宵春夢燒得得意亂神迷,戚晉方才也已在觸及她冰涼脖頸的瞬間醒得徹底。連同那一吻都略作猶豫,落得很淺、很輕,點到為止,沒有多餘試探。阿蠻沒有像前幾次一樣嚴正抗議,只忙著又催他去枕頭下再摸一份生辰禮。那是個荷包,他早見她在腰間掛了許久,如今拿在手裡瞧仔細了,倒覺著稀奇。荷包本因懷有芳心暗許之意,民間大多繡鴛鴦並蒂於上,卻從來不見有這樣孤零零單繡一隻銅錢的。小姑娘帶了些羞怯,猶猶豫豫解釋說是貼身裝錢的物件,圖個吉利,想著發財。“我娘說是這銅錢是世上最寶貝的東西,就教我繡了。她其實不喜歡我學繡活兒,說是學會了,就得給別人操勞一輩子。但這個不一樣。嗯……其實我本來有個繡鴛鴦的,要送有緣人的,可惜後來被剪碎燒掉了。我本來還要繡一個,後來山崩線都丟了,後來、又沒得空,總怕被你看見,又怕你嫌我操勞要罵我……再說也就不驚喜了嘛。”
她說著,勾勾繫繩,聲音越說越小:
“裡面……你、你自己瞧瞧。”
一段烏黑、一段泛黃,交錯成結,情意、萬萬千。“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是有這麼個說法,我就偷偷……”
如銀蛇、似春雨,那冰涼的酮體不知何時就遊入他的懷抱,髮梢劃過他的肩頭,就這麼若即若離將他纏緊。有低語千迴百轉,要阻滯他的喉管,攪亂他五臟六腑,再不慌不忙、將一顆心洞穿:
“還有……我、也、送給你。”
天可憐見!他不過才醒,正毫不設防、城門大開。對方戰書都不下,搶佔先機就長驅直入,他怕不是立刻就得繳械投降?!他已經摸著她每一條傷痕,摸透她纖弱的骨頭;她是風裡的楊柳絮,鋪天蓋地而來,糊臉又嗆嗓子,更不堪磋磨。而後是鐵橋落、梢炮轟,城牆撼動——或是風起、或是雷響:有一聲噴嚏,氣壯山河——
所幸正是春日,乍暖還寒。
得天所助,戰局即刻便逆轉:行將撫上她腰窩的手抓向她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