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勞師動眾久成虎(第5/7 頁)
又謙恭謹慎,儼然還是昔日那個公正嚴明的範廷尉,怎麼也瞧不出搜刮華陰民脂民膏、逼死華陰縣令的陰鷙狠毒來。連同他那兒子——京兆尹範異披麻戴孝起來,一張痴蠢臉面上也顯出些恭肅乖覺模樣。父子二人對陛下謝了又謝,早給榮王備好客房;守累了淺眠片刻起來,消夜是幾樣清粥小菜。戚晉將其舀了又舀,任湯頭熱氣消散,心頭到底不安定。
想初回京城那夜,他本是打定主意要出告範自華,誰料矛頭莫名其妙落在自己頭上;禁閉三日出門,人人又都說任君生乃是自縊,甚至範自華倒為他鳴冤不平。此間是是非非、陰錯陽差本已經是一團亂麻。可如今老太師一去,一切好似都迎刃而解:範自華丁憂居喪需得三年,三年之後物是人非,早就不是他範氏一家獨大。瞧這根深葉茂好一座宅邸,任三代為官,桃李滿天下,樹倒猢猻散,依舊不過一朝一夕。聽,斷續的雨停了,客房案上還擺著本翻頁的書,是老太師隨筆雜記。清晨天光破曉,不用點燈;長安城沉寂的眼睛睜開來,七嘴八舌所謂“恩遇殊榮”,都將浩蕩擠上前來。
初奠,造訪者大多朝廷要員。一張張面孔不過五六日未見,卻統一都顯出疏離的緘默,倒使他覺得陌生。哭過了帷堂,同僚間或許寒暄。尚書右僕射段沛拉他落座用過早膳,似是而非感慨幾句中書令這幾日要大不容易,不著痕跡地、將重音落在“中書令”三字。範自華居喪,職位自然空缺。戚晉曉得他深意,卻也無心附和。“昨夜聖旨,殿下煩憂。”他是怎麼這麼快就得了訊息?“可如果王府已經有了王妃,糟糠之妻不可棄——不是抗旨,應是美談。”
與此同時的京都成安門內,另一位主人公也才被自己叔母攔住車馬,就近邀入茶樓閒話。段舍悲在鄉下楊華家中借住了三日,也是聽聞老太師訃告才急急趕回。一路風塵僕僕,幾乎使得她消瘦;攬緊楊華一雙眼睛格外疲憊,看起來竟真像是個母親了;甚至那馬車裡大大小小還塞些破舊農具,楊華一路擠在她膝上,難怪腿腳有所不便。“我是自願的。”來不及潤潤喉,她開口忙先自證,“這孩子命途多舛,奶奶也走了,我總得為她做些什麼。當初,畢竟是我將她送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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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母親,費盡心機挑來的這楊家丫頭。”叔母冷著臉點她,“楊家人就讓楊家的去管。從前那薛娘子還不夠你受的麼?如今自己肚子還沒動靜,先綁上個拖油瓶。請神容易送神難,不然還是回家去找你母親好好說道說道。這丫頭機靈,你母親會給她尋個好去處,再不用你費心。”
可段舍悲鬆開捂著孩子耳朵的手,將那悶出汗的前額擦擦,低聲卻道:“……我想帶她回王府。”這不是心血來潮,在那田家農舍摘星望月的夜晚,她隱約間似乎聽到遙遠的風動。段舍悲站起身來,就尋得了自己此生使命:“我要,建個學社……就如同九原的赤腳學堂。即便是京郊,也有太多的孩子無人理會照料,有的栓個石頭就近放在農田裡,有的乾脆被自家父母賣出去。我總以為九原離長安很遠。可是前年一場冰雹加之山崩……便是京城裡頭,入成安門這麼片刻,就這座茶樓下還有棄兒……”
“這些異想天開是何幼喜教唆得你?”叔母冷冷將她打斷,又示意僕從將試圖插話的小楊華抱走,“學社、赤腳學堂——都是何處的天方夜譚?你要一馬當先,何幼喜如今卻安在?”
“她快要回京——一準的。”段舍悲道,“舒國公病逝……”
“你也知道舒國公病逝。朝堂局勢非同以往,說變天就變天。你在王府,要處處自省自檢。招搖過市,是給王爺招惹禍端!”叔母敲敲桌子,說得斬釘截鐵,“你也該知道。昨日還是宮中採選。你堂妹幸蒙聖恩,下月初就要入宮;你母親孃家——兵部侍郎那頭的妹妹卻居然落選;甚至王能安此等做皇后都有餘的出身一樣碰了一鼻子灰。昌德宮到底怎麼想,是不是提防這些世家女兒,我們暫不敢下妄言。但是對我們段家,對你父親,你叔父,眼下都是欠著一口氣的時候。等你表妹在宮中站穩了腳跟,或是你,在王府拿回了你的名號,往後你們這一輩的路才教人放心!”
如此諄諄教誨,段舍悲卻置若罔聞:“是母親讓叔母來做說客的麼?”她只淡淡問一句,繼而再次強調,“我生來,便不是做王妃的命。我知道這樣母親不喜歡,父親也不喜歡,我或許本來就不是家族需要的女兒。堂妹既然入宮,叔母已經有所依仗,何不放我去……”
“放你去胡作非為?”叔母吊梢眼高高就一擰,“你說你要辦學堂,收養京城內外的孤兒,教他們讀書識字,教到幾歲呢?嫁娶、成家,難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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