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杳無音塵自作讖(第7/9 頁)
輛馬車,是京城裡的富戶,家中小兒挑車簾正苦鬧不休;有輛牛拉的板車行來,幾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頭挨著頭正酣睡著,該是閭右新買的婢子,不知前路還如何坎坷……他能做得了什麼,他能救得了什麼?世間之大,總使人力不從心;只有群山巍峨、山門聳立,更令人望而生畏。大雄寶殿十九級高階,與內宮丹陛不可相較。縱使阿蠻費盡心力,又如何登高御殿,受她本該擁有的榮光?
心煩意亂間,喉結處新生的幾粒瘡痘不小心便撓破了。連脖子火辣辣的,像什麼腥氣熱騰騰直往臉上燻!他或許該流淚——既知所行不軌,曾道一心向善,卻替阿蠻造此惡業……堂堂正正,她怎麼就配不上一個縣主頭銜,用他來畫蛇添足。
可恨朝中不認,是朝臣們鼠目寸光;如若今日神諭不允,那就是佛祖有眼無珠。所以稍後些,他還敢往藥師殿去,大步流星不似求告,倒赤裸裸該是勒索了。“誰不護佑阿蠻,便是偽神假佛,即行誅殺之也是罪有應當。” 他有此覺悟,接下來送到手中的那方籤語自然解得積極——是偷樑換柱換走的那籤,他真正抽中的那一簽:三十九籤,《梁祝》,是個中籤……
“勞燕分飛志不平,殊途朝野道同心。
黑衣白縐黃昏後,羈鳥雙影返舊林。”
志不平所以要夫妻同心;雙飛雙伴而後榮歸故里;中籤只是個意頭,好日子還得自己圖謀……唯一不解的黑衣白縐,暫且也放過。總歸一心認定,必然上蒼寬宥,已許他們此生順遂,長樂無憂……但將頭頂陰雲揭過!一時安步當車,過後院、出密林,眼前豁然開朗。日光披灑,崖壁高懸,草木向下密密覆蓋,至遠方山谷遼原綿綿不絕。戚晉在此倉促駐足,猝不及防接著被山風撲個緊。不止手中的籤語騰飛飄下,連腰間收著的信箋,也險些捉不回來。他向前一伸手,深不可測的山澗就在眼前一晃而過——
再好似墜入,她的懷抱。
直至此時,此刻,詩卷借風力整個展開,他才終於一睹其全貌。四句七絕之下,右手角落裡原來還有二字。重重疊疊,墨洇紙背,糊成一團的是“慼慼”,邊上再描小樹,有花,有蟲,將其環繞。“慼慼。”耳畔似乎輕聲呢喃著,他眯縫的眼睫上便模糊了一片流光溢彩。眨眨眼,一點點從她懷裡冒頭:原來身在懸崖峭壁,面前一覽無餘……看那天地寬闊、山河浩大!陽光熱烈有同清泉,任他什麼濃稠思緒輕輕一蘸,立刻就柔和清淡。還不信?諸君,瞧仔細!刺目的血紅,化成左手旁煌煌京城,重簷疊瓦,不勝繁華;生冷的陰影抹出遠方群山輪廓,連綿起伏,逶迤壯闊;濃重的煙塵依託著山腳野村人家,茅簷低小,零星錯落。黃鸝一兩隻,輕啼三兩聲。他靠著阿蠻,卻好像聽見整個人間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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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山時,看見了些採藥人,或許就是附近的山民。錢氏縣君,以前,就住在這附近。”
“嗯。”
“這是不是,就是她曾經住過的,上次我和小之一起逃命時去過的,那個荒村?”
“看來不是。”
戚晉似笑非笑,幻想中的姑娘立時會意。成群結伴的採藥山民、裊裊炊煙下飯熟麥香的小家,這豈還是那個人丁寥落的渭門莊?暴雨冰雹那些荒年已經過去,生活要在這片灑滿血淚的土地上繼續。京郊、京城:多少人家,多少悲歡喜樂,多少說不出道不明的故事……春夏秋冬、雨雪陰晴,人間始終鮮活。
鳥來鳥去山色裡,人歌人哭水聲中。
所以去大吼,去狂叫!回聲層層疊疊,生生不息!
“欸——
“李木棠——
“是天底下——
“最好看的姑娘——!”
向上望,要盛滿陽光。
“……我已經想明白,晉郎是天上的太陽,有時候藏到雲裡去,晚上就消失不見。但就算是晚上,鮮花草木蟲鳥生靈也還都活躍著。生命裡不止一種風景,我該感受、該享受現有的一切。再說……”
正是有大太陽暖烘烘照著,他才看得清這天下百般風景。大太陽底下,不該再把什麼眼淚藏起來了。
——如若阿蠻此時當真在側,她一定會這樣認真思索。所以無所謂戚晉此時手中握著的唯有風,胸前貼著的只是陽光。隨風飄去,是他的籤語,是她的帷帽……阿蠻拋卻偽裝,他的重瞳便重新煥發光彩。踱步後門,一時陽光依約。且看那垂著白紗帷帽的小姑娘,豈非應兆似的,忽自九天御風臨凡、飄然便吹至眼前——
對面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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