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杳無音塵自作讖(第3/9 頁)
直到五月廿九,五毒之月將近這日,九天御風臨凡,羽衣白裳吹至眼前——著練色裙襦,戴白紗帷帽,李木棠故地重遊,很是出神了一些時候。近腳邊地下,似乎還淋著某隻瘋狗的血,人影重重的黃昏心頭壓著,至今未肯遠去。她並非勇武異常,敢於直面兇殘的夢魘;事實上,如非師傅想出法子、給她找來這一頂帷帽遮掩面目,她只怕連何家大門都不敢離開。“額上的傷,本也快好了,看不太出來。”段舍悲誤解了她的怯懦,勸慰有些昧了良心的誇張,“再說,李姑娘本自別有一份韻味在,氣定神閒、古靈精怪,是月宮姝娥呢,不必怕那些閒人。又有親事典軍護衛,一路馬車送至王府;哪有凡人膽大妄為,敢來衝撞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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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棠不想做什麼菩薩神仙——斷情絕義、無悲無喜有什麼意趣。甚至說實在話,有時候她甚至犯懶,連青史留名都暫且不顧了:且做凡夫俗子,有些尋常喜樂,風平浪靜日復一日,如何不算是極致享受?她為此已經很嫉妒何家父女,而何仁甚至算不上是個慈父。妻子難產去世的心結經年未解,他將大部分精力投入到過繼的小兒子身上;對何幼喜雖有求必應,卻幾乎不聞不問。李木棠借住這麼十來日功夫,也就何幼直私塾先生討假那天,何幼喜代工做了回教書匠,才得以與考較學問的父親見了一面。雙方客客氣氣,公事公辦,核心重點從不偏離學生課業。李木棠彼時在一旁蹭課,撐腦袋卻聽得入神,尤其何仁離開時似是而非的一句“身子尚安?”更使她浮想聯翩無以自拔。
“可惜劉公子不在。”當天晚上,同床共枕撫著師傅日漸顯懷的肚子,李木棠顧自慨嘆,“當爹的見了自己的孩子,不曉得要怎麼喜歡……多好啊,一家三口,雙方親長,其樂融融……劉公子的父親精神也很好的我記得,如果他母親也在世……”
說到這些家長裡短,她與師傅間三四歲的年齡差距不自覺就顯露出來。十四歲的李木棠不過是個初經人事的小姑娘,十八歲的何幼喜卻已經做久了一家之主。十九歲的段舍悲別院另住,已經是領著個五歲的孩子,正兒八經做了娘。在似乎差了輩的“母親們”面前,閨閣女兒愁思不自覺也就說開了:
“父母和女兒,實在是好不容易的幸運,和其他所有情感都很不一樣……像貼著心臟,在胸膛裡面;和我愛他,想要融入他的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像是用我,又捏出個小點的我,又是小點的他——要說我愛他、互相彌補,大概不會有比杳杳更好的結果。”
咬了唇,她將那個小字含混再念一遍:
“杳杳……是他想的名字。木和日,組合起來卻是杳,然後說沒就沒了。熙昭儀……還是誰?說的原來不假……他之前也說不要。但是……之前是我們不要她,是一種選擇;如今是她不要我們,是判決了。我之前……不是很懂。不曾想那麼多……既然是杳杳,沒了也便沒了。命運如此,從何強求。可我只是怕。”
她說著翻起身來,認真得有些過分:
“我怕,我怕我現在開始這麼想,是我快要及笄成年了。我現在雖然想,但是我也不想——我哪有長大到給別的娃娃當娘?我自己有娘,不是就很足夠?”別過頭,她盯著何幼喜的肚子,有一陣兒眉頭緊鎖,“這裡面,真的要蹦出個娃娃?你這幾天我看見已經很不舒服了,以後……我不太敢想。可是,如果日子過久了,我長大了,我會不會認真地覺得很傷心?尤其是、如果我要嫁給他……”
彷彿想起什麼,她連忙叮囑:“這些話,能不能,不要給段孺人說……我只是想,我做不了娘,可他還是要做爹的。天長日久了……或許是段孺人,或許再是別人?我現在不在意,我甚至覺得這樣理所應當,這樣很好。可這不代表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我也能夠一笑置之。實際上未來會怎麼樣,我們誰都不知道。僅憑我、和他,阿蠻和晉郎,便足夠嗎?”
何幼喜又能從何勸慰呢?滿腹詩書的大才女原來婚嫁倉促,如今也有些說不出口的苦衷呢。“……你該回府去。把這些話,說給殿下聽……”所以第二日,甚至叫上段孺人一起,前後操持簡直是送女出嫁的架勢,雖然李木棠今日穿的是身素服。還是此前曹文雀送的,說是胡姑姑一點心意。“你最初從林友那兒得的新裙子,不是大手一揮給燒了麼。這一身大差不差,你就當作是從前那麼些好兆頭。從頭來過,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說著這麼些鼓勵話兒的人一晃又是十天未見了。李木棠本自有些怵她牙尖嘴利,為此竟也不想,反倒偷偷要鬆口氣。成日叫著“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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