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你怎麼縮水了?(第1/3 頁)
“看來你在用她矇蔽自己。”安東說。
“你自己也不在用緬希科夫的女兒矇蔽自己?”
他沒有否認。“所以你見過那東西了。”
我何止是見過奧澤暴了。
“我見沒見過又有什麼意義?”寧永學抬頭凝視安東。
“她的生命在不該延續的地方延續了,那東西必須為此而死。”
老安東不是因為奧澤暴害死了緬希科夫的女兒才滿心殺意,是因為她本該死去,但她的記憶在奧澤暴體內延續了下去,所以他才想殺了那傢伙。
“所以你也該為此而死嗎?”寧永學反問道,“我的生命也在不該延續的地方延續了,而且就是你撿到了我、幫我延續了生命。”
“看來你不知道你是什麼。”
“我當然不知道。”
“你是這裡主宰者的憑依體,你就是為了把黃昏蔓延到全世界而生,或者你就是這裡本來的主人......本該如此的。”
“你究竟做了什麼,安東?”
“我切分了你的靈魂,我把你鍛造成窮卑之術的形狀,我阻斷了一切你被憑依的可能。既然你的心智就是我賦予的,又何來延續之言?”
“但你不是受它感召了嗎?”
“我需要它來感召我,我就允許它感召我了,一如我當初允許薩什皇帝來使喚我,僅此而已。”
“所以我究竟是什麼?我又是從何而來?”
“簡單點說,你是某人用來重生的備用身體,孩子。這裡的主宰者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你這個憑依體身上,指望靠你得到它完美的新生命,於是我切斷了你和它的聯絡,把你扔了出去,丟進中都。這樣一來,它就只有這裡、也只有我了。”
“我不懂你在想什麼,安東。”
“我們這些窮卑者本就是一個個絕對孤立的個體,沒人能弄得懂對方在想什麼,你也沒必要懂。你該做的是把你的表妹娜斯簡卡帶過來,我送你們倆離開。其它事情,你什麼都不要想,也什麼都不要管。”
“這只是我該做的事情之一。”
“她馬上就要死了,你還要做什麼事情呢,我的孩子?”
“她是我的啟示,是我的希望,是我的靈魂和飢渴,你又能懂什麼?”
“那你就去看著她死去,然後去尋找你新的飢渴吧。這事也是我們這種人的命運,一如往常,永遠都不會變。”老安東說著放開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往後退了一大步。
他腳下的現實在他的步伐中坍縮了,變得一片漆黑,無法被感知。寧永學再次看到此處和某個不知名的彼處相互重合,迎他入內。
他在一瞬間後完全、徹底地消失了,只遺留了一片巨大的空洞緩緩癒合,儼如是某種不可見的創傷。
萬籟俱寂,渾濁的黃霧隨著老安東的離開緩緩消散,焦味也一點點沒了。寒風吹拂,溫暖的氣溫迅速降低下來,大雪也再次從黑壓壓的雲層中落下,跟整個諾沃契爾卡斯克沒什麼不同。
寧永學感到頭暈,他乾渴的要命。他麻木的意識驅策著他麻木的身體,令他拖著腳步往前挪動,就像在暗夜裡推一個沉重的巨石。
他走到那個倒在地上的人旁邊,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裡茫然地注視。他企圖找到一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
只見這張臉蒼白且冰涼,白得像是大理石雕像,薄唇浸滿了血,鮮紅卻沉寂,一雙虛無的黑眼睛沒有神采,頭髮散落在臉上,像是給屍體遮住面頰的薄布。
“最後能吻我一下嗎?”她問。
“不行,不能在這種環境下吻你,這是你自己說的。”
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和他一樣毫無情感——沒有恐懼,沒有解脫,既沒有分別的悲哀,也沒有露出任何遺憾和茫然。“那好吧,現在該是我活在你體內了。”她在心裡說道,“你這不會哭也沒有悲傷的扭曲的人。”
然後她合上眼簾,垂下手腕,如同一枝被折斷的花朵。
這原來是曲奕空,寧永學費勁地轉動大腦,終於理解了一部分事實。
他無法言語,他的思想和靈魂隔著層巨大的障壁,他心裡似乎有鐵錘在敲,他企圖想明白眼前的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沒有聲音,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很快就會迎來完全的腦死。
曲奕空的表情很平靜,還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微笑,彷彿她沒有任何可供怨言的事情,也沒有任何可以掙扎的希望,最後一句話竟然還是他自己曾經陳述過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