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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把這說成什麼?”
“就是這麼回事:例如開卷有益這句話是老生常談,若把它說成開卷無益,那也不過是倒了個個兒而已,聽來似乎新鮮,其實還是老生常談。”
“那麼真理在哪一方面呢?”
“在哪?我的回答也就是你的提問:在哪?”
“今兒你的心情有點兒憂鬱,葉夫根尼。”
“真的嗎?也許是被太陽曬懵了,也許是馬林果吃得太多。
“要是這樣的話,最好睡他一會兒,”阿爾卡季說。
“睡就睡,但你別瞧著我。睡著的人面色都很難看。”
“別人怎麼想,你不都是無所謂的嗎?”
“我不知該怎樣對你說才好。一個真正的人不應理睬別人的議論。關於真正的人是沒什麼好議論的,或者臣服於他,或者恨他。”
“奇怪!我對誰也不恨,”阿爾卡季想了想,回答道。
“但我恨許許多多的人。你柔弱,缺乏毅力,哪能恨得起來!……畏畏葸葸的連對自己也很少抱有希望……”
“那你呢?”阿爾卡季打斷他的話頭,“你對自己抱著希望嘍?你的自我評價很高嘍?”
“等我遇上不屈從於我的人時我再改變自我看法好了,”他一字一頓地說,“恨!舉一個例,你今天走過村長菲利浦他那白白的、漂亮小屋的時候說,如果俄羅斯最後一個農民也能住上這樣的小屋,那時俄羅斯就達到完善的地步了,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促使它實現……但我憎恨諸如菲利浦或叫西多爾這樣的最後一個農民。幹嗎我要為他拼死賣力,他連謝也不說一聲?……即使說聲謝,又值得了多少?他住上了白白的漂亮小屋,我則將老朽入木;往後又怎樣呢?”
“夠啦,葉夫根尼……有人責備我們缺少準則,今兒聽了你這番話,不由使我不得不同意他們的意見。”
“你說話像你伯父。總的來說,準則是不存在的,難道直到現在還沒猜出來?只有感覺,一切取決於感覺。”
“怎麼會是這樣?”
“就是這麼回事。如我,對準則就持否定態度,認為感覺至上。我喜歡否定,我的頭腦便是按此結構的,完了。為什麼我喜歡化學,你喜歡蘋果?也是憑的感覺。一切無不如此,人不可能認識比感覺更深一層的東西。這話不是任何人都肯對你說的,就是我,下次也不會對你再提。”
“怎麼可能?連誠實也是一種感覺嗎?”
“當然!”
“葉夫根尼!……”阿爾卡季傷心地打算往下說。
“啊?怎麼啦?不合你胃口?”巴扎羅夫打斷他的話,“不,老弟,既打算拋棄一切,就不要憐惜自己!……不過,哲理我們已談夠了,普希金說:”大自然送來了夢的寂靜。‘“
“他從來沒有吟過這樣的詩,”阿爾卡季道。
“雖沒吟過,但他作為詩人,有可能並且應該這麼吟誦。順便說一句:他在軍隊裡服役過。”
“普希金從來不是軍人。”
“哪能不是呢?他在每一頁都寫:”戰鬥去,戰鬥去!為了俄羅斯的榮譽!‘“
“你從哪兒想出的荒唐話?簡直是汙衊!”
“汙衊?有什麼了不起!你拿這字眼嚇唬人。對一個人來說無論怎樣汙衊也不為多,實際上人比汙衊他的話還壞十倍、二十倍。”
“我倆最好還是睡常!”阿爾卡季懊惱地說。
“我深表贊同,”巴扎羅夫回答。
但他倆一個也沒能睡著,某種敵意在咬噬著兩顆年輕人的心。過了五分鐘,他們不約而同睜開了眼睛,默默地你看我,我看你。
“你瞧,”阿爾卡季驀地說道,“一片枯乾的楓葉脫離了枝頭落到地上,它飄飄蕩蕩,像蝴蝶的飛舞,這不很奇怪嗎?死的哀傷竟然與生的歡樂相似。”
“哦,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我的朋友,”巴扎羅夫說,“我求你一件事:別用那些美麗的詞藻。”
“我說我能說的……你也太專制了!我頭腦裡有這想法,為什麼不能把它說出來?”
“你能說,為什麼我就不能說我的想法?我覺得美麗的詞藻不合時宜。”
“什麼才合時宜?罵人的話?”
“唉,據我看,你像你伯父。那個白痴聽見你這話準定高興。”
“你把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稱作什麼?”
“我一如應該稱呼他的那樣,叫他白痴。”
“這,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