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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醫,現在已經沒救了。事實也如此,這個病號沒等到家,便死在馬車上。
兩天後巴扎羅夫走進父親的房間問有沒有硝酸銀。
“有,要它幹嗎?”
“要……給傷口消毒。”
“給誰消毒?”
“我自己。”
“怎麼說是給自己?為什麼?什麼樣的傷口?在哪?”
“在我指頭上。今天我去了村裡,就是把傷寒病人送來求治的那個村子。也不知為了什麼他們想解剖他的屍體,而我好久沒動過這種手術。”
“後來呢?”
“我徵得了縣醫同意,後來割傷了手指。”
驀地瓦西里·伊凡內奇臉色煞白,他二話沒說,直奔書房,立刻拿來了一塊硝酸銀。巴扎羅夫接過,打算掉頭就走。
“請看在主的份上,”瓦西里·伊凡內奇說,“由我親自來給你消毒吧。”
巴扎羅夫冷冷一笑。
“你事事都那麼勤快!”
“這不是鬧著玩的,讓我瞧瞧你受傷的手指。創面倒不大。
痛嗎?“
“用點力擠,別害怕。”
瓦西里·伊凡內奇停了手。
“你認為該怎樣,葉夫根尼,是不是用烙鐵烙一下更好?”
“要烙的話早就該烙了,如今連硝酸銀也不需要。如果真受了感染,現在為時已晚。”
“怎麼……晚了……”瓦西里·伊凡內奇差點兒說不出話來。
“當然啦!從割破到現在,已有四個多鐘點。”
瓦西里·伊凡內奇又把創面烙了一下。
“難道縣醫沒有硝酸銀?”
“沒有。”
“主啊,這怎麼可能?當一名醫生,居然沒有這種必備的東西!”
“你還沒見他那手術刀呢!”巴扎羅夫說罷走開了。
這天直到夜晚和第二天的一整天,瓦西里·伊凡內奇找各種藉口到他兒子房裡去。表面上老父親非但不提傷口,甚至竭力把話岔到另外的事上,其實他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不安地觀察著他的神色,以至巴扎羅夫失去耐心,威脅說,再這麼糾纏他,他就一走了事。瓦西里·伊凡內奇立誓不再來打擾。但被矇在鼓裡的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無休止地盤詰丈夫為什麼睡不著覺?出什麼事了?瓦西里·伊凡內奇堅持了整整兩天,雖則兒子的神色按他偷眼所見不怎麼使人放心……但到第三天,吃午飯時他再也憋不住了:巴扎羅夫垂下頭,什麼也不吃。
“為什麼不吃,葉夫根尼?”他像是隨便問問,“今天的菜做得不錯呀!”
“不想吃就不吃。”
“你是不是沒有食慾?頭呢?”他追問,聲音裡帶著懼怕,“頭痛嗎?”
“痛。怎麼能不痛?”
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警覺地直起腰。
“請別生氣,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凡內奇繼續說道,“讓我按一下你的脈好嗎?”
巴扎羅夫站起身。
“不按脈我也能告訴你:我有熱度。”
“打過寒顫沒有?”
“寒顫也打過,現在我要去躺會兒,給我送杯菩提花泡的茶來,我大概受涼了。”
“怪不得昨夜聽見你咳嗽,”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說。
“我著了涼,”巴扎羅夫又說了一遍,接著走了出去。
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準備菩提花茶,而瓦西里·伊凡內奇走進隔壁房裡,默默地拉扯他的頭髮。
那天巴扎羅夫再沒有從臥榻上起身。前半夜一直處於嚴重的昏迷狀態,到了子夜一時,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長明燈映照下父親死白的臉,便叫他走開。他父親連聲諾諾退了出去,但沒一會兒,踮著腳尖又回到書房裡,躲在半開的書櫥門後面,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也沒睡,不時走到書房門口,就著門縫傾聽“親愛的葉夫根尼呼吸怎樣”並且瞧瞧瓦西里·伊凡內奇。她能看到的只是他一動不動佝僂著的脊樑,但這也使她感到輕鬆些。早上巴扎羅夫企圖起身下床,可是頭髮暈,鼻子出血,無奈重又躺下。瓦西里·伊凡內奇不作聲,只在一旁侍候。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進來問他自我感覺是否好。他回答:“好些了,”便翻身面壁而睡。瓦西里·伊凡內奇對著妻子連忙擺手,她咬緊嘴唇,不讓哭出聲來,疾步離開了書房。宅子彷彿一下子變暗了,所有的人都愁容滿面,一切無聲無息。院子裡一隻愛啼的公雞被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