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2/4 頁)
託內奇來了。他是剛從城裡回來的,講起了許多笑話,笑話之一說的是省長布林達魯命令下屬一律在靴子上裝好馬刺,以便一有緊急情況,立即飛馬前往執行。阿爾卡季在跟卡捷琳娜說著悄悄話,同時卻又佯裝成正經八百的樣兒聆聽老公爵小姐的議論。巴扎羅夫自始至終皺著眉,不出一聲。奧金左娃兩次——不是偷偷地,而是正眼瞅他那張垂著眼簾、嚴肅的氣鼓鼓臉兒,像是說他下定了決心,早把一切不放在眼裡,她不由想道:“不……不……不……”飯後她和大家去花園散步,見巴扎羅夫像有話要對她說的樣子,便故意往旁邊走了幾步停下來。他走了過來,但依然垂著眼簾,只低聲說:
“我應向您道歉,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您當然會生我的氣。”
“不,我不生您的氣,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奧金左娃答道,“但我覺得難受。”
“那就更糟。無論如何,我已受夠了折磨,我做了件天大的蠢事,大概您也同意這種看法。您在便箋上寫:為什麼要走?我不想、也不能再留下來,明天這裡便見不到我這個人了。”
“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為什麼您……”
“為什麼我要走嗎?”
“不,我不是說這。”
“舊事不會重演,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但這樣的事或遲或早總是要發生的,因此,我應該離開。我只能在一種條件下留下來,而這樣的條件無論何時都不可能具備,因為您,請原諒我的魯莽,大概不會愛我,而且永不會愛上我的吧?”
巴扎羅夫的眼睛在黑眉毛下倏地一閃。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沒有回答他。“我害怕這個人,”這想法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
“別了,夫人。”巴扎羅夫像是猜到了她的思路,說罷便進屋去了。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隨之也走了,後來喚來卡捷琳娜,挽住她膀子,直到天黑再沒離開過她。她也沒有參加玩牌,臉上故意堆出微微的笑容,而這笑,跟她蒼白的、不太自然的臉卻不相稱。阿爾卡季瞧著她,覺得莫明其妙,一如所有的年輕人那樣在心裡琢磨: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巴扎羅夫把自己關在房裡,但晚茶時他還是來了。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很想對他說幾句寬解的話,但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一件意外的事解了她的困境:管家通報說西特尼科夫來了。
很難用幾句話來表達出這個年輕的進步人士闖進客廳的那份熱勁兒。他以其無所顧忌的冒失脾氣,不管是否有傷大雅,驅車來鄉間拜會一位僅屬點頭相識而又從未邀請他的夫人,理由是,根據他收集到的材料,他的兩個聰明朋友正在夫人宅第作客。不過,他還是羞得無地自容,把準備好了的客套諸如請求原宥他的冒昧,他是慕名而來之類忘得一乾二淨,而是講了些不倫不類的話,說葉芙多西婭·庫克申娜派他來了解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是否身體健康,說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也常常以讚頌的口吻向他說起……說到一半,突然說不下去了,手腳不知所措,居然坐到他自己的帽子上。但誰也沒趕他走,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甚至還把他介紹給了姨媽和她的妹妹。受寵之餘,他立時恢復了元氣,海闊天空地滔滔而談。庸俗,在生活中往往有它的好處,它可以幫助放鬆繃得太緊的神經,使過分的自信或忘乎所以的感覺得以清醒過來,因為前後兩者是相互牽連著的。西特尼科夫來到後一切都變得輕鬆了,空虛了,從而簡單化了,甚至大家晚飯也吃得多了,回房休息比平常早了半個鐘點。
“我現在可以用你的話反問你了,”阿爾卡季躺在床上,朝著已脫掉衣服的巴扎羅夫說,“有次你問我:”你為什麼這樣憂傷?莫非是履行了你無法推卸的職責?‘“
不知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年輕人說起了互相挖苦的俏皮話,它無疑是表示私底下不滿或者懷疑的徵兆。
“明天我要回家去了,”巴扎羅夫說。
阿爾卡季翻過身,半支起身子。他既是驚訝,又莫名地感到高興。
“啊!”他說,“原來因為這件事憂傷?”
巴扎羅夫打了個哈欠。
“知道得多,老得快。”
“那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怎麼辦?”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又怎麼啦?”
“我是說。她能放你走嗎?”
“我又不是她僱的。”
阿爾卡季不由暗中尋思起來。巴扎羅夫翻過身去面牆睡了。
兩人默不作聲,這樣過了五分鐘。
“葉夫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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