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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卡季突然叫喚。
“什麼事?”
“趕明兒和你一起走。”
巴扎羅夫沒回答。
“我回我的家,”阿爾卡季說,“咱倆到霍霍爾新村分手,在那裡你可以向費多特僱馬車。我本來希望認識一下你的雙親,但怕這樣做會給他們帶來不便。你不是還要來我家嗎?”
“我的東西還留在你家呢,”巴扎羅夫回答,但沒有轉過身。
“他為什麼不問我也走的原因呢?而且同樣走得這麼突然?”阿爾卡季在暗中想。“真的,為什麼他走我也要走?”他對自己提的問題找不出滿意的回答。想起就要告別這塊他喜歡的地方,心裡分外沉重,分外難捨,然而,如果他一人留下來,又顯得不倫不類。“他們之間一定出什麼事了,”他猜想。“他走,我又何必在人前礙眼,惹她討厭?啊,我最後的希望化作泡影了。”他不由回想起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的臉容,透過這位美麗寡婦的臉容,一張張其他人的臉也隨之慢慢地顯現出來。
“可惜也見不上卡捷琳娜了!”阿爾卡季捂著枕巾悄聲兒說,一顆顆眼淚滴落下來……驀地他仰頭把頭髮往後一甩,大聲說道:
“西特尼科夫這傢伙幹嗎像著魔了似的往這兒闖?”
巴扎羅夫先是在床上動了動,後來說了下面的話:
“老弟,我看你還是太傻。西特尼科夫一類的人對我們有用處,你要懂得,我需要類似他那樣的傻瓜蛋。說到底,神靈管不上燒瓦罐的事,另要有人侍候!……”
“哦!……”阿爾卡季這才悟出了巴扎羅夫諱莫如深的傲慢。“那麼說來,你我是神靈了?或者你是神靈,我是傻瓜蛋?”
“對了,”巴扎羅夫沉著臉說,“你還傻。”
第二天,當阿爾卡季告訴奧金左娃說他打算和巴扎羅夫一起走時,她並不顯得特別奇怪,她像累著了、心不在焉一般。卡捷琳娜不言語,只仔細而認真地看了看他。老公爵小姐暗暗在她披巾下劃十字。當然,這沒有逃過阿爾卡季的眼睛。只西特尼科夫一人哭笑不得,他換下了窩窩囊囊的斯拉夫式服裝,一身新地下得樓來(他隨身帶來了無數的衣服,曾使得昨兒派去侍候他的僕人驚訝不止),夥伴們卻要拋下他走了!他像林中空地上被追逐的兔子那樣著急地打轉,忽然他惶恐著大聲宣佈他也走。奧金左娃沒有挽留他。
“我的馬車行駛起來特別平穩,”這位不幸的年輕人對阿爾卡季說,“讓我把您送回家去,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可以坐您的四輪篷車,這麼辦,大家都方便。”
“對不起,咱倆不同路,您離我家遠著哩。”
“不要緊,不要緊,我有的是時間,而且那邊我有事要辦。”
“專賣的事嗎?”阿爾卡季問,聲音裡明顯帶有蔑視。
然而西特尼科夫的處境如此地狼狽,以至一反平常,擠不出個笑來。
“請您放心,坐我的馬車非常平穩舒服,”他說,“而且這樣安排,可以各得其所。”
“別讓麥歇西特尼科夫失望吧,”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在一旁勸說。
阿爾卡季看了她一眼,故意垂下頭。
早飯後客人們準備上路。奧金左娃跟巴扎羅夫告別的時候向他伸出手去並且問:
“我們還將見面,不是嗎?”
“聽您吩咐,”巴扎羅夫答道。
“這麼說,我們一定再次見面。”
阿爾卡季第一個走出門外,坐上西特尼科夫的馬車。管家恭敬地扶他坐好,可是他真想給他個耳光並大哭一場。巴扎羅夫也在四輪篷車裡坐穩了。不久到了霍霍爾新村。阿爾卡季在等待店掌櫃費多特套馬那會兒走到四輪篷車跟前,帶著平素的微笑對巴扎羅夫說:
“葉夫根尼,帶我一起走,我想去你家作客。”
“上來坐吧,”巴扎羅夫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
正在馬車旁高興地打著口哨踱方步的西特尼科夫聽見這話驚得合不上嘴巴。但阿爾卡季鎮定地從他馬車上取下行李,坐到巴扎羅夫身旁,朝他原來的同伴恭敬地點了點頭,嚷道:“啟程吧!”四輪篷車沒一會兒工夫便已走遠……西特尼科夫羞得臉孔脖子一起通紅,他瞅了瞅他的馬車伕,但見車伕站在拉邊套的馬後顧自玩弄手裡的鞭子。於是他,西特尼科夫,跳上馬車,衝著兩個路過的莊稼漢大嚷一聲:“戴上你們的帽子,笨蛋!”一溜煙往省城而去。到城裡已經很晚。第二天他在庫克申娜那兒針對兩個“狂妄和放肆的壞蛋”狠狠渲洩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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