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清酒。
我說,現在你還唱歌嗎。
不太登臺演出了。唱片也懶得出。Maya一直有抱怨。這件事情純粹是為了謀生,你知道。但我現在略有積蓄,亦不用太考慮這件事。
她又說,這是平時常來的店。人少,多是商務人士。他們很少看電視或雜誌娛樂內容,所以不會有人無故上來搭訕。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對人沒有耐心。不喜歡別人來打擾我。
她又說,我有一同居男友,是這裡的伺應。但他今日不當班。
我自然是吃驚的。但亦不動聲色。我只覺得見著她便是好的。面對面地坐著,卻又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蓮安應該也是如此。所以,兩個人在沉默之間,便只聽到後面那幫職員的喧譁,以及大雨的響亮。我停頓了一下,先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
她最後一次見到臨,是去探監。母親擱著玻璃問她討煙抽。蓮安亦記得賣掉了家裡剩餘不多的舊東西,給母親帶去香菸。臨穿著監獄裡統一的衣服,頭髮油膩,臉色蒼白,塗著廉價的鮮紅唇膏。她說,我託了一個好朋友來照顧你。你去北京,他會來接。他會先把車票寄過來給你。蘭初給他奶奶,他們那邊要。
蓮安看著她的母親,完全是成人式的眼光。冷淡,清透,非常堅韌。
臨說,我剛生你下來的時候,你喝完奶,就背過身去而睡。你從不面向我的懷裡。你這樣意志堅決,和我一樣。我亦知道你不屬於我。你就是你,而不會是另一個我。
她問出她心裡疑惑已久的問題,你為什麼要生我下來?
臨微微一笑,現在我才知道我們彼此之間不可代替,也沒有憐憫。有些事情慢慢的,慢慢的,就會變得不記得。蓮安。你無需介意在心。她又說,過來,讓我摸一下你。
這是第一次她這樣要求她。蓮安走上前一步,感覺到母親的手指非常冷,撫觸到她的臉上,從額頭上慢慢往下滑。她的心裡突然閃過一絲驚懼,就好像在公車上偶爾因為擁擠被陌生男人靠近了身體。對不潔的厭惡感。她即迅速地後退,不再讓臨碰到。
蓮安拿到車票,便帶了一隻旅行箱,放著自己的衣服和書,坐火車去北京。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自然也並沒有人來送她。她現在連異父的蘭初都已經失去。從次就是渺茫世間孑然飄零的一人。但她覺得心裡平然,並無哀傷。
身邊去北京上學的18歲少年,父母陪著去大學報到,父親一路都在教訓囑咐,母親更是不停地倒熱水扭毛巾買晚餐小心照顧,其樂融融。她亦不覺得羨慕。知道這是不屬於自己的人生。在鋪位上一躺下來就睡著了。半夜時分餓醒過來,拿出包裡的蘋果,用毛巾擦了擦,就放進嘴巴里咬。火車剛好停靠,停留在山東境內的一個小縣城。
昏暗白色燈光照著空落的站臺,有人背扛著沉重行李,腳步零亂地在黑暗中走過。淡淡月光照耀著原野。她俯趴在窄小悶熱的鋪位上,一邊咬著蘋果,一邊用額頭抵著玻璃窗,探望這個她剛剛接觸到的世間。那個小縣城的月光和站臺,從此便留在蓮安的記憶中,像顛沛流離的生活的隱寓。她一直在出發,走在路上。並且孤立無援。
而此刻,她的母親正在監獄中用偷藏的一塊碎玻璃割脈自殺。臨放棄了她即將面對的30年的監禁。她的意志在決定投毒的時候即已崩潰。剩下來的日子無非是肉體的苟活,她太過驕傲,所以絕無甘願。
那年蓮安是15歲。
愛是恆久忍耐,愛是恩慈。愛是永無止息。
尹一辰等在火車站的出口,是比她大17歲的男子。下著凍雨的春天,蓮安拎著自己的大箱子費力地撥開人群,看到陌生而巨大的北方城市。男子穿著白襯衣,褐色麂皮繫帶皮鞋,短的平頭,散發乾淨堅硬的氣質。他與蓮安看到過的任何男子都不同。
那些在臨的生活裡沉浮起落的男子,包括她的畫框店店主繼父,實質上都是與臨不相配的男子。臨一直與比她底層的男子交往,不知道是宿命還是隨波逐流。
他的手摸到蓮安的頭頂上,說,蓮安,跟著我來。他開一輛黑色的本田。蓮安在他的車子裡聞到菸草的味道。他輕輕咳嗽,摸出一塊手巾來,擦拭她被雨水淋溼的濃密長髮。他說,我是你母親的朋友,她在北京學畫的時候,我們就認識。只是後來我改行去做貿易商人,不像她有天分,能做藝術家。這瘦仃仃的女孩,用力地捏著自己的旅行箱,眼神直接而清透地看著他。完全是成人的方式。他輕輕嘆息一聲,並沒有告訴她臨已經死去的訊息。
他的眼神中有憐憫,蓮安卻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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