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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甚為平常。比臨小5歲,從未結過婚。這婚姻一開始就有註定的缺陷。差不多一週之後就開始爭吵。蓮安親眼見著他們在夜飯桌上言語衝突,大喊大叫,然後男子抓起一個啤酒瓶就往喬的臉上砸過去。臨轉頭閃過,那瓶子就在牆壁上激烈地破碎,玻璃濺了一地。
此後這虐待便日日加劇。他酗酒,並且毆打臨。她目睹臨左邊耳朵被打聾,被吊起來用刀在大腿上一道一道地割。用菸頭燙她的面板,手臂面板髮出支支的灼傷聲音。她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臉上青腫,沒有任何尊嚴。
但是臨從未想過離開。1年之後,又為這男子生下一個孩子。是個男孩,起名蘭初。
臨漸漸變得邋遢,並且發胖。穿著鬆鬆垮垮的尼龍運動長褲,用根橡皮筋綁著頭髮拖著拖鞋便去菜場買菜。她不再畫複製品。她只抱著蘭初去隔壁鄰居家搓麻將,或看肥皂劇。
她見著自己的的母親抽著廉價煙,臉上有與男子打架之後的淤青,小腹隆起,站在廚房門口,雙手交叉抱前胸前。這迅速沉墮的力量過於迅疾。她之前不親近喬,現在卻是對她失望。
在那一個瞬間,我覺得她彷彿已經死去。蓮安說。
蘭初3歲的時候,臨放了鼠藥在男子的酒裡。用量太大,以致他死的時候臉孔青紫腫脹,所有的器官都在出血。因為曾經被虐待,她使法庭同意輕判。臨剪掉了長髮,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髮,眼圈發黑,眼神堅定。於是她知道臨心裡並無悔改。臨依舊是她所無法瞭解的一個女子,一如她畫在一冊一冊本子上的那些詭異清淡的水粉花卉。
她知道不是這個男人摧毀了她的幻覺。而是時間。臨的意志使她最終無法得以妥協。
蓮安在人群中聽到母親被宣判有期徒刑30年。母親伏下身在判決書上按手印,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微微露出笑容。蓮安抱著幼小的蘭初,面無表情,轉身走出了房間。
我走在路上。樹影與月光交織的狹窄街道,夜色深濃,但依舊有尋歡的人群,衣錦夜行,不勝頹唐。石板縫隙裡空調的積水,一腳踩上去水花四濺。天氣悶熱得怪異,襯衣裡
已經有粘溼的汗水。想來一場暴雨已經醞釀其中。站在人行道的旁邊,剛點著打火機,想給自己點一根菸,蓮安打電話過來。
你在哪裡?
茂名南路。你先忙吧。忙完再找我。
我現在就過來。等我。她乾脆地掛掉了電話。
在街口的梧桐樹邊等她。她未換裝,開了一輛紅色蓮花過來。在街邊停下,腳上穿著的高跟鞋子,下地的時候便先晃扭一下,有無限妖嬈。臉上的脂粉褪淡了,略顯得油膩,碎鑽的耳環晃盪著,發出凜冽的亮光。她的確亦可算是另一個階層的人。這個社會原本就是劃分著階層的。有錢和沒錢。有名和沒名。或者在某種身份意義上的她與我。
我說,你可以丟下你的客人們自己跑出來嗎?
本來是要陪些歐洲佬再換地方的。我偷偷出來,把手機關了。讓Maya去說服他們拿大錢換那些不值錢的照片吧。
我只想見你,良生。她走過來,在我們分別三個月之後,輕輕擁抱我。
我們在小巷子裡拐來彎去地走,找到一家小小的日本料理店。掀開藍色布簾,見到逼仄狹小的店堂。因已經凌晨一兩點,裡面顯得空落,只有最裡面的桌子,圍聚著一幫日本公司的男性職員在喝酒和唱歌。但亦已疲乏,只有噪音斷裂地推進。
燈光昏昏暗暗,有嗓音抖顫的日本民歌。此時只聽得外面轟地一聲,雷電閃耀,下起了暴雨。粗大的雨點拍打在窗玻璃上,發出激烈的聲音。一場滂沱大雨如期而至。
蓮安說,有打火機嗎。她從煙盒裡拔出一根菸來遞給我。是茶花。這煙迅速地把我們帶回了冬天荒涼的稻城。那油膩骯髒寒冷的小餐館。我們的喝酒,公路上的跑步,以及月光。
我說,你還有這煙啊。
差不多沒了。回到上海之後,我又只抽Sobranie的一款Classic Ultra,有時候是520。
蓮安不喜歡女式煙細長的形狀。她喜歡中性或者更接近男性風格的物質,包括手機,膝上型電腦,包,威士忌,式樣簡單的涼鞋,以及香菸。但因為職業性,她的穿著卻又不同。一直華麗妖嬈。
抽520更多一些,因為喜歡它10公分的長度。而且它顯得豔俗。她說。因著這多出來的1公分,能夠讓人感覺時間停頓得稍微長久一些。
點的東西慢慢地上了桌。生魚片,魚子壽司,海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