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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牽強倒也扯得上邊兒,”朱翊鈞點了點頭,又道,“非字當作何解?”
“依奴才分析,這個‘非’字兒是個斷語,就是說馮公公的所有主張都是非分之想,皇上千萬不能受他擺佈。一個奴才一心要控制皇上,這是犯了欺君之罪。”
“王不敢後呢?”
“這個嘛,也是提醒皇上,既然君臨天下,就不可容忍小人亂政!”
“小人亂政,你指的是誰?”
張鯨情知再不能兜圈子,遂一咬牙,從齒縫間吐出兩個字:“馮保。”
朱翊鈞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此時屋子裡靜得怕人.張鯨只覺耳膜發漲,不知不覺額上已滾下豆大的汗珠。半晌,朱翊鈞才抬起頭來,陰森森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要朕除掉馮保?”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覺得,馮公公眼裡沒有皇上。”張鯨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囁嚅道,“萬歲爺,古人有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王不敢後,”朱翊鈞一邊反剪著雙手在屋子裡轉圈兒,一邊喃喃念著,眉宇間竟漸漸生出了殺氣。他抬眼看了看窗外,院子裡已是寂靜無人。朱翊鈞突然舉起一隻手,那樣子好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他又把手放下來,擔心地說,“朕也想先下手為強,免掉大伴的司禮監掌印,可是又有些害怕。”
“萬歲爺怕什麼?”
“如果朕下旨之後,馮公公不服氣,又跑進慈慶宮去找母后,朕該怎麼辦?”
“萬歲爺,這個您不必擔心。”張鯨為了打消朱翊鈞的顧慮,竟雙手比劃著言道,“您只要給大內守軍下一道旨,不準馮保進宮,他就是長了翅膀想從天上飛進來,守軍兵士也會張弓搭弩把他射落。”
朱翊鈞想一想也覺有理,於是把心一橫,言道:
“既如此說,事不宜遲,就定在今夜動手。”
第三十七回 魅影襲來魂驚午夜 琴音惆悵淚灑寒秋
在遊藝齋看完戲,已是交了子時。大大小小數十乘轎子,一窩蜂抬出了東華門。這些頗獲皇上恩寵的皇親國戚,在東華門口揖讓道別,各自擇道兒回家。馮保的八人大轎,最後一個抬出紫禁城。此時夜涼如水,街面上已經燈火闌珊,天幕上疏星閃爍,薄薄浮雲,半掩著一彎寒月。不知何處的寺廟裡,間或傳來一兩聲悠遠深沉的梵鍾,更是平添了京城的幽邃與神秘。馮保坐在轎子裡頭,忽然感到雙膝生冷,便揀了一塊鵝絨氈蓋了膝頭,又塞了一個枕墊到腰後頭。
自下午將李太后送回慈寧宮後,馮保又馬不停蹄趕到棋盤街蘇州會館看戲班子彩排,審查晚上演出的劇目。然後再回到遊藝齋檢視戲臺子,給皇上請的皇親們設座兒,備茶點,總之是事無鉅細必得親自安排。等到戲班子開鑼,他已累得~攤泥似的。即便這樣,他也不能找個地方躺一會兒,還得侍候著太后與皇上,人前人後安排照應。可以說是別人看戲,他在看人。馮保讓戲班子準備了兩本戲,可是一本剛演完,皇上就請示太后,說夜色已深,是否該讓皇親們回家了。李太后看戲本在癮頭上,但念著宮裡的規矩,皇親們進人大內後宮,子時前必得退出,遂同意皇上的建議,讓戲班子罷了絲竹鑼鼓。看到皇親們個個離座兒謝恩辭別,皇上特意走到馮保跟前,關切地說:“大伴,你忙乎了一天,也該早點回去歇息。”馮保心下感動,趁機說道:“皇上,按太后的懿旨,明兒個老奴就傳旨張鯨,免了他的秉筆太監,發往南京,您看是否妥當?”皇上答道:“就按太后說的辦,明日上值,你先來乾清宮取旨。”說罷又催著他回家安歇。馮保這才回到司禮監坐轎,既興奮又疲倦地離開了紫禁城。
不知不覺,轎子抬過富貴街。近處的青樓上,傳出了小女子略含淒涼的曲聲:
身子瘦了為誰瘦
朝也是愁來暮也是愁
心兒中,厭棄的總在眼前繞
想要得到的偏是不能夠
淚珠兒,點點溼透了羅衫袖
心比那天高,命不得自由
俺是一顆要強的心
偏偏落在他人後
熨斗兒,熨得衣衫平整整
卻熨不開奴的眉頭縐
剪刀兒,剪得開亂麻一縷縷
卻剪不斷奴家的憂愁……
這小曲兒聲在靜夜裡傳得很遠,馮保的大轎抬出去半里多路,那怨怨艾艾的嗓音兒還直往他耳朵裡鑽。“自古紅顏薄命”,馮保在心裡忖道,“座座青樓,埋葬了多少女孩兒的痴心妄想。”由此及彼,他又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