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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窪地的左端一直伸到犯人勞改場。附近人家都把院子裡的垃圾倒在窪地裡。它的底部積
滿深綠色的髒水。窪地右邊盡頭是積滿汙泥的星池,散發著臭氣。窪地的正中,正對著我們
的房子。半邊窪地堆滿了垃圾,還長滿了蕁麻、野牛蒡、蜜酸模,另半邊,是多里梅東
特·波克羅夫斯基神父的花園。園裡有一座用薄木板造成的涼亭,油著綠漆。如果拿石頭扔
到亭子裡,那薄木板準會破裂。
這地方枯燥極了,髒得要命。秋天把這塊堆滿垃圾的泥汙的窪地弄得更糟,好象上面塗
了一層油脂,腳踏上去就會粘住。我從沒見過這樣一塊小地方卻堆上那麼多的垃圾,特別因
為我習慣了曠野和森林的清淨環境,對這小城市的一角,便分外發愁了。
窪地對面是一道破舊的灰色圍牆,中間遠遠地露出一座褐色的小房子。那房子就是去年
冬天我在鞋鋪裡當學徒時候起睡的地方。它離開我那麼近,更使我感到難過。幹嗎我又得到
這條街上來過活呢?
這家的主人我是認識的,他跟他兄弟兩人,從前常到我母親那裡做客。那位兄弟,嗓子
細得非常可笑,老叫著:
“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
他們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哥哥長著鉤鼻子,長頭髮,神氣和善,令人見了愉快。兄弟維
克託依舊是那張馬臉,長滿雀斑。他們的母親(我外祖母的妹子)脾氣很壞,愛吵鬧。哥哥
已經娶了媳婦。媳婦倒長得挺俊,跟白麵包一樣白淨,還有一對黑亮的大眼睛。
頭幾天,她就對我說了兩次。
“我送過你媽一件鑲珠邊的綢斗篷……”
不知為什麼,我不願相信她會把東西送人,也不相信我母親會受她的禮物。當她第二次
對我說起這件斗篷的時候,我就勸她了:
“既然送了,你就不用再誇耀啦。”
她驚得往後一退。
“什麼,你在對誰說話?”
她臉上顯出許多紅斑,眼珠子凸出來,叫喚她的男人。
男人手裡拿著圓規,耳上夾一支鉛筆,跑到廚房裡來了。
聽完了老婆的控告,就對我說:
“你對她和別的人說話,都得用‘您’。不準無禮!”
然後,不耐煩地向他妻子說:
“你也用不著為這點兒小事來打擾我!”
“什麼?小事?如果你親戚……”
“什麼鬼親戚呀!”主人大聲嚷著,跑了。
我也不喜歡外祖母的親戚是這種人。我看親戚之間的關係實在比外人還不如。無論什麼
壞事和笑柄,他們都彼此知道,比外人更詳細,說起壞話來更惡毒,吵嘴打架更是家常便飯。
我很喜歡主人。他老是很好看地把頭髮往耳朵後邊一撩。一見他的模樣,我就聯想到那
位“好事情”。他時常滿意地微笑,灰色的眼睛和藹可親,老鷹鼻子旁邊現出幾條有趣的皺
紋。
“你們這些老母雞,別吵了!”他臉上浮起和氣的笑影,露出潔白細密的牙齒,對他妻
子和母親說。
婆媳倆每天都吵嘴。我真奇怪她們那樣容易那樣快就吵起來。早上,她們頭髮也不梳,
衣服也沒有穿整齊,就象失了火一樣在屋子裡跑來跑去,只有在坐下來吃午餐、喝午茶和吃
晚餐的時候,才稍稍休息一下,此外,整天總是忙個不停。他們每次都吃得多,喝得多,總
要喝到醉醺醺的和累得不行了才罷手。午餐時候也談論著吃食,懶洋洋地拌嘴,準備等一會
兒來一場大吵。不論婆婆燒什麼菜,媳婦總是說:
“我媽媽可不是這樣燒的。”
“不這樣燒,那一定沒有這樣好吃!”
“不,比這個好吃多了!”
“那你上你媽媽那裡去得啦。”
“我是這裡的主婦呀!”
“那我是什麼呢?”
這時,主人插進嘴來:
“行啦,行啦,你們這兩隻老母雞!發瘋了嗎?”
這個家裡的一切都有說不出的奇怪,說不出的可笑:從廚房到餐室,要穿過這宅子裡唯
一的一間又窄又小的廁所,端著茶炊或吃食到餐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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