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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呀。”
時常在鋪子裡進出的,還有另外幾個鑑定家:其中一個叫帕霍米的,穿著油光光的衣
服,大肚子,獨眼龍,滿臉皺皮,齆鼻子。一個叫魯基安的,是老鼠一樣狡猾、和氣、精神
飽滿的矮小老頭兒。有一個大個子,陰森森的黑鬍子,象馬車伕一樣的漢子,常跟這老頭兒
一起來。他長著一張死氣沉沉的、不愉快的、但五官端正的臉和一對呆鈍的眼睛。
來的時候,大抵總是拿了古本、聖像、香爐、杯盤一類的東西出賣,有時候帶了賣主—
—伏爾加對岸的老婆子或者老頭兒一起來。做完了交易,好象飛到田頭的烏鴉一樣,在櫃檯
邊坐下來,就著麵包圈和熬過的糖喝茶,大家談論著尼康派教堂給他們的壓迫:那裡搜查住
宅,把禱告書沒收了,這裡警察封閉教堂,依一百○三條法律審判它的主人們。這一百○三
條常常成為他們的話題,但他們安靜地談著,好象把它當作冬天的嚴寒一般,認為是無法避
免的東西。
當他們說到宗教壓迫,話中不斷地用到警察、搜查、監獄、審判、西伯利亞等等字眼,
每次碰到我的心頭,就象炭火一樣地燃燒,喚起我對於這班老人的同情和好感。我讀過的各
種書,教會了我尊重百折不回要達到目的的人,珍視堅定的精神。
我完全忘掉了這班生活的教師們的缺點,只感到他們的沉著應戰的堅決性,我覺得在這
堅決的背後,正藏著教師們對自己的真理的不變的信念和為了真理忍受一切痛苦的決心。
後來我在平民中,在知識分子中,看到很多這類以及和它相似的舊習慣的擁護者,我才
明白這種堅決是人類中一種不能動和不想動的消極性。為什麼不能動,因為他們已被古人之
言、過時的概念象枷鎖似的縛住,已經在這種言語、概念之中僵化了。他們的意志已經凝
固,不能嚮明天發展了。當受到外部來的什麼打擊,把他們從原來的地方扔出去的時候,他
們就好象一塊石頭從山上滾落,機械地墮落到山下面去了。
他們憑著一種懷古的盲目的力量,一種對痛苦和壓迫的病態的愛好,牢守著過時的真理
的墳墓。但如果從他們那兒奪去了痛苦的可能,他們就會變得空虛,象有風的晴天的雲,消
散得無影無蹤了。
為了信仰,他們心甘情願地、並且帶著一種強烈的自我欣賞的心情準備接受各種苦難,
這種信仰無疑是堅定的,但它不過使人聯想到穿舊的衣服而已。舊衣服因為染透了各種汙
穢,僅僅由於這一點,對於時間的侵蝕,它才多少有點抵抗的力量。思想和感情,習慣了狹
隘的偏見和教條的封皮,縱使扯去了它的翅膀,去掉了它的手腳,它還是可以舒舒服服、快
快樂樂地活下去。
這種根據習慣的信仰,是我們生活中最可悲最有害的現象之一。在這種信仰的世界上,
好象在陽光照不到的石垣下一樣,一切新的東西,都生長得緩慢而曲折,發育不良。在這種
黑暗的信仰中,愛的光是太少了,而屈辱、怨恨和猜忌卻太多了,而仇恨又總是和這些連在
一起。這種信仰所燃燒的火,好象是腐物中發出來的Y�光。
我深信這一點,是因為我經歷了許多痛苦的歲月,自己心裡的許多東西都被破壞了,從
記憶中剔除掉了。當我最初在寂寞無聊的現實中發現生活的教師的時候,我以為他們是精神
力量很偉大的人物,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物。他們差不多每個人都受過審判,坐過牢,在許
多地方被驅逐過,同許多囚人一起從這裡解到那裡。他們都很小心謹慎,悄悄地生活著。
但是我看出這些老頭兒們,雖然怨恨尼康派的“精神迫害”,他們自己卻也很喜歡甚至
甘願互相壓迫。
獨眼龍帕霍米喝醉了酒,就喜歡誇耀自己的記憶力,有些書他簡直熟得“瞭如指掌”,
好象猶太神校學生熟記《塔木德》一樣。無論哪一頁,只消用指頭一點,點到哪裡就從哪裡
一口氣背下去,發出柔軟的齆鼻子聲音。帕霍米老是注視地板,他的獨眼向著地板不安地望
來望去,好象在找尋什麼貴重的失物。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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