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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熔化的錫液滴答
滴答地滴著;這隻紫紅帶青的茶炊,完全跟一個爛醉的酒鬼一樣。我用水去潑,它就嗤地響
了一聲,很悽慘地癱倒在地板上。
外邊門鈴響了。我開了門;老婆子劈頭就問我茶炊燒好了沒有,我簡短的回答:“燒好
了。”
這句話只是在慌張懼怕時信口胡說的,她卻說我在嘲笑,因此把罪狀加重了。我就受了
一頓痛打,老婆子紮了一把松木柴,大發威風。打起來倒並不十分痛,卻在背脊皮下深深地
扎進了許多木刺。到了傍晚,我的背腫得枕頭一樣高。第二天中午,主人不得不把我送到醫
院裡去。
一個個子瘦高得有點滑稽的醫生驗了我的傷,用低沉的聲音不慌不忙地說:“這是一種
私刑,我得寫一個驗傷單。”
主人紅了臉,兩腳沙沙地蹭著地板;小聲地對醫生說了些什麼話,醫生兩眼越過他腦袋
望著對面,簡單地回答:“我不能這樣做,這不行。”
但後來又來問我:
“你要告發嗎?”
我很痛,但我說:
“不,快點給我治吧……”
我被帶到另外一間屋子裡,躺在手術檯上,醫生拿一個冷冰冰的碰在皮上很好過的鉗
子,一邊鉗著刺,一邊玩笑地說:“朋友,他們把你的皮煉得相當出色呀,現在你身上的皮
不漏水了……”這個癢得叫人難受的手術一完,他說:“鉗出了四十二根刺,老弟,好好兒
記著,可以吹吹牛皮呀。明天這時候再來,我給你換紗布。你時常捱打嗎?”
我想了一想,就回答說:
“以前,還捱得多一些呢……”
醫生粗著嗓子哈哈大笑起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朋友,都會好起來的。”
醫生帶我到主人那兒,對他說:
“請你領回去吧,已經包好了。明天再來換紗布。這孩子是個樂天派,算你運氣
好……”我們坐上馬車回去的時候,主人對我說:“我從前也捱過打,彼什科夫。有什麼辦
法呢?老弟,我也捱過打的。你倒還有我同情你,可是誰也沒有同情過我呀,誰也沒有。人
到處都有,可是同情的連個狗崽子也沒有。唉,畜生……”他罵人一直罵到馬車到了家門
口。我有點同情他。我非常感激他,因為他象對待人一樣跟我談話。
一家人象迎接做壽的人一樣迎接我。女人們追根究底地問醫生如何給我治傷和說了些什
麼。他們聽著,驚奇著,好似很有味地咂咂舌頭,又皺皺眉頭。我很奇怪他們對於疾病痛苦
以及一切不快的事,竟有那麼強烈的興趣。
我看出他們因為我不願意控告他們而感到很滿意。趁這機會我就請求他們許可我向裁縫
妻子借書看。他們不敢拒絕我,只有老婆子吃驚地嘆息:“真是個鬼東西。”
過了一天,我來到裁縫妻子面前。她和顏悅色地對我說:“聽說你害病進醫院了。你
瞧,別人盡胡說。”
我沒作聲,把真相告訴她,我覺得很難為情,幹嗎叫她知道這種兇暴傷心事呢?她跟旁
的人不同,這太好啦。
現在我又看書了:大仲馬、龐遜·德·泰爾萊利、蒙特潘、扎孔納、加博里奧、埃馬
爾、巴戈貝等人的厚厚的書,我都一本一本地迅速地囫圇吞下去。多高興啊,我覺得我自己
也好象是一個過著非凡生活的人物了。這種生活激動著我,使我振奮。自制的蠟臺又放出昏
紅的光來,我徹夜看書,因此我的眼睛有一點兒壞了,老婆子對我很親暱地說:“書呆子,
瞧著吧,眼珠會爆的,會成瞎子的。”
但我很快就明白了,在這種寫得津津有味、變化多端、錯綜複雜的書中,雖然國家和城
市各不相同,發生的事件各種各樣,但講的是一個道理:好人走惡運,受惡人欺凌,惡人常
比善人走運,聰明,可是等到後來,總有一個難以捉摸的東西,戰勝了惡人,善人一定得到
最後的勝利。有關“愛情”的東西,也叫人看了討厭,所有的男女都用千篇一律的語言談情
說愛。這不但叫人看了生厭,而且引起朦朧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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