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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使我看見了一種另外的生活,一種刺激人們、使人們去幹大事業,去犯法的強烈的
感情和願望。我看出在我周圍的那些人,是既不會幹大事業,也不會去犯法的,他們活著,
好象跟書中所寫的世界完全沒有關係。他們的生活中,有什麼有意義的東西呢?——這是難
解的。我不願過這種生活……這是我很清楚的,我不願意……我從圖片的說明上知道了布拉
格、倫敦、巴黎那些地方的街道上並沒有坑窪和垃圾堆,有的只是筆直寬闊的馬路,房子和
教堂也是另一種樣子。在那裡既沒有人必須在屋子裡過六個月的冬天,也沒有隻準吃酸白
菜、醃蘑菇、燕麥面片、馬鈴薯和討厭的麻子油的大齋日。過大齋日不準看書,《繪畫論
壇》被他們收起了;這種空虛的齋戒生活,又迫到我的身上來了。現在把這種生活和書中見
過的來比較,更覺得它的貧乏和畸形。一有書看,我的心境就好,精神就振作,幹活也幹得
利索,因為心裡有了目標:早些把活幹完了,就可以多剩一點時間來看書。但書被沒收了之
後,我便變得百無聊賴、懶洋洋的了,害上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健忘症。
記得正是這種無聊的時候,發生了一樁奇怪的事:有一天晚上,大家正要睡覺,忽然傳
來嗡嗡的教堂的鐘聲。家裡的人都被驚起來了,半裸著的人們跳到窗子邊互相問道:“失火
了嗎?……是打警鐘吧?”
別的房子裡,也都在忙亂,門戶砰砰碰碰地響。有人牽著套好了的馬在院子裡跑。老婆
子大聲嚷,說教堂裡失了盜。
主人竭力阻止她:
“夠了,媽……不是聽得很清楚嗎,這不是警鐘。”
“那麼就是主教死了……”
維克托從床上爬下來,一面穿衣服,一面嘴裡嘀咕:“我可知道出了什麼事,我知道。”
主人叫我跑上閣樓去望有沒有火光。我跑上樓去,從天窗爬到屋頂上,望不見火光。在
寂靜的寒冷的夜氣中,鐘聲慢吞吞地接連地響著,街市睡夢惺忪的橫躺在大地上。一些瞧不
見的人,在黑暗中踏著雪地吱喳作響地跑過去,雪橇的滑板吱吱地叫。鐘聲越來越令人毛骨
悚然地響著。我回到起居室裡說:“望不見火光呀。”
“呸,真是的。”穿著外套,戴上帽子的主人說著,把大領子拉上,又開始遲疑不決地
把兩腳伸進套鞋。主婦勸他:“別出去,喂,別出去……”“少廢話。”
維克托也穿好了衣服,挑逗著大家:
“我可知道……”
兩兄弟走到大街上去了,女人們吩咐我燒茶炊,自己又跑到窗子口去望。可是,主人幾
乎馬上就回來了,在外邊拉門鈴。他從樓梯跑上來,一聲也沒吭,把前室的門開啟,粗聲
說:“沙皇給人暗殺了。”
“殺死了。”老婆子叫了一聲。
“死了。軍官告訴我的……現在怎麼辦呢?”
門鈴又響了,維克托回來了,他無精打采地脫著衣服,怒氣衝衝地說:“我還當是打仗
呢。”
後來,大家坐下喝茶,而且慢吞吞地,可是壓低著嗓子,小心翼翼地談起來。街上已經
靜下來,鍾也不響了。他們整整兩天,悄悄地小聲議論著,不知到什麼地方去過,而且也有
客人到這兒來過,詳細地說了什麼。我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主人們卻把報紙收起來
不讓我看。我便問西多羅夫,沙皇為什麼被人暗殺了?他低聲說:“這種事不準亂說……”
這事情很快就被忘記,日常的瑣事分去了我的心,而且過了不多幾時,我遇到了一件很倒黴
的事。
有一個星期日,主人們一早出去做禮拜,我把茶炊生上火,就收拾屋子去了。這時候,
那個最大的孩子跑到廚房裡來,把茶炊上的龍頭拔下,拿到桌子底下去玩。茶炊裡的炭火很
旺,水一漏完,茶炊就開焊了。我還在起居室裡,就聽見茶炊的響聲很怪,跑到廚房裡一
瞧,啊喲,不得了,整個銅茶炊都變青了,在顛動,好象馬上就會從地板上飛騰起來。
插龍頭的嘴口脫了焊縫,軟吞吞耷拉下來;蓋子歪在一旁;把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