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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才想到,原來蘇丞相在繞著彎兒批評自己的大政方略,一貫安詳忍耐、寡言深沉的他,忍不住勃然大怒:“老東西一肚子奸詐,竟用盜賊來脅迫我,我恨不得把他拖回來掌嘴!”皇上氣得大口呼吸,又強行壓了下去,“念他年老了,跟了我多年……唉,我對他實在是忍了又忍!”
在最短時間內,裴蘊蒐羅了蘇丞相的種種劣跡上表劾奏,皇上批覆同意,下詔數落蘇威“朋黨為奸”等多項罪狀,將他除官為民。
不久,事情更進了一步,蘇威又被人檢舉與突厥勾結,陰圖不軌。朝廷於是立案偵查,蘇威上書自陳侍奉兩朝三十多年,竭盡了忠誠,也未能幫皇上把事情辦好,實在是罪當萬死。蘇威的上書喚醒了皇上內心的某些記憶,對這老兒頗生憐憫之情,只將他放逐回家了事。
但這場小風波令皇上的心靈嚴重受挫,從此絕了再次征討高麗的念頭。不久,民部尚書樊子蓋從前線歸來,生病去世,令皇上黯然神傷了一陣子。大運河的喧囂與騷動漸漸歸於平穩。
一當從帝業的幻覺返回到現實中來,皇上就清醒地認識到危險正在逼近,死神如飛箭一樣已悄悄來到腳邊。突厥的威脅僅僅是個開始,始畢可汗的數十萬鐵騎,可以下雁門,也可以下長安。而在東都洛陽,正如前丞相蘇威所言,烽火和盜賊正在迫近。危險可能像雁門之役一樣,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襲來。在雁門,那羽箭僅僅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他可永遠不想再見到那種危情的重演。有一日夜間,大業殿西院發生火災,皇上以為是盜賊來了,驚起奔入西苑,儘管還能保持著帝王風度,但仍然藏匿在草叢間,只到獲得確切訊息並且將火撲滅後才返回。他已經受不起任何過分的刺激了,他的確喜歡聽到盜賊越來越少的訊息,但一當面臨不明的危險,他又會把盜賊想象得非常的不簡單,像在雁門那樣的輕敵錯誤,他再也不想重犯了。從此,他由四處冒險甚至有些冒失的思維,一退而回到追求萬無一失的穩妥道路上。
長安從此不再高枕無憂了。洛陽又面臨著不可測的危險的包圍。那麼,只有南下江都一條路可供選擇。皇上在江南經營已久,在民間也施下無數恩德,一旦形勢失控,憑著江南的天險和富饒,割據一方,才是絕對安全的方略。
在一個圓月之夜,皇上帶領數千名宮女遊宴西苑。那些近來才有機會與皇上親近的美女,從皇上的私下聊天中,得知皇上要再下江南,依照級別,她們是不能從行的,於是感慨自己的命運,輕輕地啜泣著,把臉伏在皇上的膝蓋上摩挲,祈求皇上不要南巡,將她們丟棄在東都。皇上淚光盈盈地對著月光,雙手軟軟地撫摸著美人兒的臉蛋,替她們揩掉一滴滴清淚。他空洞地向她們許諾,離別只是暫時的,明年還會相聚,但他心裡也明白,這一去,很難再有機會回來了。
於是皇上猛喝了幾杯烈酒,喚來筆墨,飛草了一首《清夜遊》,詩曰:
我夢江南好,徵遼亦偶然。
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
美人們在皇上的詩草上又灑下一滴滴清淚,大家度過了一個秋月一樣冰涼的夜晚。
在東都逗留了九個月後,皇上終於再次登上龍舟,沿著運河,向江都進發。自蘇丞相罷官之後,已經沒有多少重臣敢於出面勸諫了,只剩下一個右候衛將軍趙才,此人仗著久任皇上貼身侍衛的老資格,斗膽進言勸皇上“還京師以安社稷”,皇上大怒,將趙才逮捕關押。趙才的命運封住了所有重臣的口。只有一些下層小官不明朝廷底細,如正六品的建節尉任宗,從九品的奉信郎崔民象,居然站出來,上書阻止皇上巡幸江都。對於這些膽敢超出職權範圍議論國家大事的芝麻官兒,皇上不動聲色,一概處斬了事。
臨行前,皇上把保衛京師長安的重任託付給了忠諫之臣陰世師,他誠懇地對陰將軍說:“我的孫子代王留守京師,將軍世代忠誠,朕早就知道。朕今日就把保衛京師的重任交給將軍了,上次在雁門將軍顯示了遠見卓識,證明將軍的能力足以捍衛京師的安全,將軍不會辜負朕的期望吧!”陰世師又一次用熱淚和熱淚一般的語言回報皇上對他的特殊信任。
自從民部尚書樊子蓋去世後,山西的形勢越來越危急。它處在兩種強大的壓力之下,一是突厥襲擾,一是盜賊蜂起。看來只有起用表兄李淵出任右驍衛將軍的要職,擔當大隋北部邊疆的屏障。表兄李淵的才幹足以當此重任,缺點就在於太過能幹了一些,如果不是他在雁門之役表現出相當的忠誠的話,皇上本來對他是很不放心的。
那是個烏雲滿天的傍晚,高猛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