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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的傳奇愛情,被馮夢龍寫在《警世恆言》裡,題作《唐解元一笑姻緣》。後來,民間好事者大約覺得一笑太淺,慢慢衍為三笑,把對文士的調侃敷衍得更深更濃。明朝計程車人文化凋敝如月落,惟有民的文學如漫天星斗般繁衍興旺。馮夢龍是可愛的人,他看出唐伯虎的不羈,杜十孃的剛烈,落筆寫他們,他用士的本領把民的文學記錄下來。
正是有馮夢龍這樣的讀書人,明朝兩百多年的文壇,才不至於一片晦暗。自古好的東西,如《詩經》,它的流傳也是因為士和民的共同努力;因為人的意志努力,而不僅僅天意,所以我們千年後的每個夜晚才能不寂寞。
很多事冥冥間自有天意,就像秋香對唐寅的一笑,多少緣分巧合,誰料得清?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唐伯虎沒有一點風流本色,君子不敢求淑女,那麼,這段愛情就永遠不會有機會成為傳奇。
愛一個人,倘若沒有求的勇氣,就像沒有翅膀不能飛越滄海。除非,甘心就此放你離開,否則,還是去君子好逑吧。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我們幾乎可以認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詩經》裡可以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媲美的著名詩句。
一個是庶民的誓言,一個是庶民在對心儀的女子求愛,一個憂傷,一個愉悅,卻都是非常樸直的表達。先秦的人活得更接近大自然天性,高興了就唱,不高興也唱。中國最早的詩歌不是四平八穩寫在紙上的,而是唱出來的,飛流直下三千尺般的跌宕起伏,珠玉落銀盤似
的清脆響亮。
我們常常看見,電視劇裡一些稚童,在學堂裡搖頭晃腦念“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可愛樣子。男女相悅是如此的天經地義。《詩經》傳達的本就應該是這樣發自心芽的喜悅或是憂傷,而不是後來被朱熹注的汙七八糟,“一顆紅心向太陽”式的教條版《詩經》。
朱熹這個人曲解詩意,我是非常不喜歡他的。開篇就將庶民求歡的《關雎》曲解為歌頌后妃之德,凡是涉及男女之愛,他都斥之為“淫”,又一再將自己的學術意志強加於一本天性自在灑脫的書,好比將一隻遨遊碧天的鳳凰圈養成供人取樂獻媚的山雞,舞姿再高妙,都已失去最初的翩然仙氣。
幸而,《擊鼓》未被荼毒。研究“詩”的學者,幾乎沒有異議地認定它是一首說“戍卒思歸不得”的詩。一個被迫參加戰爭戍守邊疆計程車兵,含淚唱出愛情的誓約。換言之,它是一首“反戰詩”。
魯隱公四年(公元前719年)夏,衛聯合陳、宋、蔡共同伐鄭。“擊鼓其鏜,踴躍用兵。”詩的開頭,一場戰爭打響,他是那個主戰國隊伍裡的一個普通小兵,跟隨他們的將領孫子仲,踏上茫茫的征途。
但是這次,不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面臨侵略時,子民必須承擔的責任,只是君主之間的窮兵黷武,爭權奪利。
戰爭,征服的慾望好像一個巨大的旋渦,以無法抗拒的力量,將所有無辜的人席捲入內。當北宋的范仲淹寫下“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時,心情想必是晦暗蕭瑟的。他一定想到過放棄,逃離,甚至,有一瞬他想要有一種力量去解放這些身處旋渦裡的人,也解放他自己。大家逃了吧,散了吧,這四面邊聲連角起,長河落日孤城閉,大雁的哀號,連營的號角,是如此的摧人心肝!
可惜,他無能為力。每個人都無法逃脫,從將領到士兵,所有的人都是受害人,需要背井離鄉,告別家人,將自己放逐到千里之外。而死亡,那本就不能確定何時出現的流星,在戰場上,更可能隨時隕落。
“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如何的依依不捨都將離去。你能夠了解嗎,我非常羨慕那些能為我們的王挖土築城的人。是的!他們的確是非常辛苦,但是,當他們從天沒亮,做工做到夜晚,覺得非常勞累的時候,他們能夠回家。他們有家可歸。
即使,即使……每天吃的只是野菜粗糧,那碗野菜湯也是他的女兒去採摘,他的妻子細細地洗過,他的兒子清晨去砍柴,他的母親守在灶臺邊添柴加火。一家人一起用力,熬出這碗濃湯,然後耐心地煨著,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點著燭火等他歸來品嚐。
你知道嗎?他們再苦再累,畢竟可以留在故土,每天可以見到家人,喝一碗野菜湯,就是死了,魂魄也能安然。而我,必須要遠涉千里,去赴那死亡的盛宴。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或許,有幸我可以不死吧。可那時我已經白了鬢髮,像道路邊老了春心的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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