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再也舞不動了。
你聽見那些出征回來計程車兵們怎麼唱的嗎?
他們唱:“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他們哀傷的聲音,像一雙無形的手,一刻不歇地揉搓我的心,讓它始終褶皺,不得舒展。
告別了你,在風餐露宿的長途跋涉中,我忘記有多少人因疾病和勞累死去。前面的人倒下去,後面的戰馬跟著踩踏上去。鮮血,混入泥土。我看見一張張絕望的臉。他們在我的眼前沉沒下去。走過去的時候,我不敢回頭,回頭已經沒有意義。等我們再經過這裡時,他們已成了累累白骨,湮沒在泥土中。明天。依舊會有無數的戰車、戰馬,無數的人踩在他們身上,沉默走過。
當我們不能回頭的時候,我們只能繼續往前走。
終於可以暫時地駐紮下來,我們是那群死人中的倖存者。應該感到慶幸的,可是我剩下的只有對你的思念和憂傷。它們浩浩如江水,我無力地沉淪其中。
最後一顆星終於消失在天邊。仰望天際時,我今夜最後一次想到你。天明,又將起程,
我不知道,明日明夜的此時此刻,我還有沒有命坐在這裡思念遠方的你。
我的戰馬不見了!我得去尋它。它是我最忠實的朋友和夥伴。當然,務必要找到它。沒有它,我將會被棄絕在這荒郊野外,我將沒有能力走完這長路,回去見你——我的妻。
叫我到哪裡去找呢?哦!原來它就在遠處的樹林下。你瞧!我是如此的神思恍惚,精神渙散,怎麼忍心再去鞭打我的馬兒呢?它和我一樣,一樣思念著家鄉。
你知道嗎,馬嘶像風,像寂寞地掠過荒原的風,我一聽見它的叫聲,眼淚就流了下來。我彷彿看見你每天去田間為我送飯,柳絮飄落在你的頭髮上。那時候,風吹得你黑髮如風中的楊柳,輕舞飛揚。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看見這八個字如紅色的流星墜落,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幾乎感覺不到死亡的疼痛。只有,一生路盡,驀然回首時的甜美眷戀。
連日的搏殺終於猝然結束。我是如此的眷戀這人世,雖然它有百般的創痍,雖然我無法完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可是,此刻如潮水般侵襲我腦海的全是屬於你一個人的記憶。我如此清晰地記起,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拉著你的手,對你許諾,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現在,請你原諒我,無法做到對你的承諾。生死的距離太遙遠,你我的別離太久長,不是我不想遵守你我之間的誓約,我的妻,我的眼睛再也無法亮起。
這是一個深沉而無望的愛情故事,一個征夫和妻子之間的愛,沉默到連名字也沒有。他們死後若有愛的墓碑,也許上面也是一片空白。
可是,《擊鼓》的憂傷瀰漫了整部詩經,衛國的風,無休無止地吹,吹紅了,我們的眼睛。
我記得,有一個女人曾在自己的文字王國裡藉著一個男人的口來探討情的真義,她要他引用《詩經》上的句子向另一個女人求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說,這是一首最悲哀的詩……生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麼小,多麼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是的,無法自主。可是,為什麼還要忍不住奢望,奢望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曾經我是那個和你指天為誓的人。
《漢樂府》中記下我對你的誓言:“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如果你忘記了。我願意再說一次。是的,我夜夜在說。夜闌盡處,閃爍的微弱心火,映
出我當時決絕的容顏。
我兩指並立,以手指天。我說,請蒼天為證,我願與你相知,相愛,希望上天讓我們的愛情永不衰絕。除非,山峰消失在眼前,江水枯竭,冬天旱雷陣陣,夏天雨雪霏霏,天地閉合,混沌不開,你我,重歸洪荒之時,生命不在,我才能與你分開。
直至今昔,想起你的時候,這樣的情景還是會如生如死地出沒在我眼前。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裡,那條奔流不息的滔滔大江,兩岸隱隱的青山。只要我願意,它們可以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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