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我在房頂上挖,把房頂扒開花了很長的時間。”
“您用什麼挖的?”
“當時找不到任何工具,就用自己的手挖。一開始看到一個手腕時也不能確定是我媳婦還是兒媳婦,等看到衣袖的時候我才確定是我孩子他媽。然後我就停下來了,其他人把她挖了出來。”
他臉上全是灰,被淚水沖刷得深一道淺一道,翻譯說到“然後我就停下來了”,我心裡抽動,一時間不出下一句來。
回到北京,從來不理我的節目策劃陳耀文在食堂裡端一盆菜坐我對面:“現在終於可以跟你說說話了,節目有人味兒了。”
四月十七號,我得到通知,離開“時空連線”,去“新聞調查”工作。
梁建增主任跟我談完,看我茫茫然,以一種對小孩子的憐恤送我本書,寫了句話:“在連線中起步,在調查中發展。”
我回去收拾東西。史努比幫我把辦公室牆上掛的畫框摘下來,很大很沉。他一路拎著上頭的鐵絲,笨笨地換著手,下了樓。
我回頭說:“你回去吧。”
他說:“送你過去。”
到了新辦公室,他找到我的桌子,退兩步,把一張禿桌子打量一下,滿意地左看右看,土得不得了。還跟我的新同事點頭哈腰,意思是“姑娘不懂事兒,以後多照顧,該打打該罵罵”,就差給人敬支菸架耳朵上了。
“畫框掛哪兒?”他東張西望。
“不了,”我說,“不掛了。”
第二章 那個溫熱的跳動就是活著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七日,到“新聞調查”的第一天,晚上大概九點,我給製片人張潔打了一個電話:“我來報到。”
張潔說:“我們正在開關於非典的會。”
我說:“我想做。”
我已經憋了很長時間。之前幾個月,“非典型肺炎”已被頻繁討論。最初,媒體都勸大家別慌,但到了四月,我家樓下賣煎餅的胖大姐都沉不住氣,車把上掛著一塑膠袋板藍根,見了我從腳踏車上一腳踩住,問:“你不是在電視臺工作嗎,這事到底怎麼著啊?”我啞口無言。乾著急參與不進去,悶悶地想,將來我要有個孩子,他問我:“媽,非典的時候你幹嘛呢?”我說:“你媽看電視呢。”這話實在說不出口。
掛了張潔電話,手機扔在沙發上,我又拽過來給他發了條簡訊:“我現在就去好嗎?”沒等他回,我電話打過去:“十分鐘後到。”
一推開門,一屋子人,熱氣騰騰,跟新同事也來不及寒暄,直接問:
“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知道。”
“那怎麼做?”
“去現場。”
這個欄目的口號是“探尋事實真相”。
當天晚上開會還在說要採訪衛生部長張文康、北京市長孟學農,但誰也聯絡不上。大家說,那就去醫院吧。那時候都沒防護意識,也沒有防護服,辦公室姚大姐心疼我們,一人給買了一件夾克,滑溜溜的,大概覺得這樣病毒沾不上。我分到一件淡黃的。
臺裡的辦公區也發現了疑似病例,為防止蔓延,製作和播出區的人員已儘可能減少,寧可重播節目以保安全。正式的選題程式暫時中止,這時候進不進去現場,請示也只能讓上司為難,我們幾個自己商量著來。去跟北京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人纏:“讓我們進去吧。”
負責人看看錄音杆:“這個毛茸茸的東西不能進。”
“那好,錄音師不進。”
他再看攝像機:“這個沒辦法消毒,也不行。”
“那……攝像也不進。”
所有機器都不能帶。
“那讓我進去,我可以消毒。”我說,“給我別一個麥克,別在衣服裡面。”
“有意義嗎?”
我們跟著一位流行病學調查員到了首都醫科大學附屬胸科醫院,穿了他們的防護服。病區不在樓裡,是一排平房。玻璃門緊閉,沒人來開。調查員走在我前面,手按在門上,用了下勁,很慢地推開,留了一個側身進去的縫。後來主編草姐姐說,進門之前,我回頭向同事招招手,笑了一下,她在編輯臺上一遍遍放慢看過,但我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門推開的那一刻,我只記得眼前一黑。背陽的過道很長,像學校的教室長廊,那一涼,像是身子忽然浸在水裡。過道里有很多扇窗子,全開著,沒有消毒燈,聞不到過氧乙酸的味道,甚至聞不到來蘇水的味兒——看上去開窗通風是唯一的消毒手段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