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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土司,之後,就在家裡擴建經堂。延請別處的有名僧人,而不把不守本分的寺院放在眼裡。
母親帶著一干人,在官寨騎樓的平臺上面向東方,望王氣東來。
活佛在下面猛拍寨門上獅頭上的鋼環。
跋子管家幾次要往下傳話,叫人開門。但都給母親攔住了。母親問我說:“去開門嗎?”
“叫他們等一等吧。想討我家的銀子可不能那麼著急。”我說。
管家,侍女,還有家丁們都笑了。只有我的奶孃沒笑。我知道,在她的腦子裡,是把僧人和廟裡的神佛混同一體的。
卓瑪說:“少爺真聰明啊。”
母親很尖銳地看了侍女一眼,卓瑪就噤了聲,不再言語了。
母親罵一聲: “哪能對活佛這樣無禮!”牽起長長的百褶裙,姿態萬方下樓親自給活佛開門去了。
活佛行禮畢。土司太太也不還禮,而是嬌聲說:“我看見活佛的黃傘給吹到河裡去了。”“阿彌陀佛,太太,是我道行低微的緣故啊。”
河谷裡起風了。風在很高的空中打著唿哨。
母親並沒有請活佛進入宮寨,她說:“起風了,明天,你也帶著廟裡的樂手去歡迎我們的客人吧。”
活佛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個勁地對土司太太躬身行禮。照理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一穿上黃色的襯衫,紫色的袈裟,他就不是自己了,而是眾多神佛在這片土地上的代表,但他把這一切都忘記了。
早晨,碉樓上兩聲號炮一響,我就起床了,而且是自己穿的衣服。奶孃忙不迭拿來便盆,可我什麼也屙不出來。昨天一天,把肚子裡的東西都拉光了。
經堂裡鼓聲陣陣,官寨上繚繞著香菸。院子裡和官寨前的廣場上拴滿了汗水淋淋的馬匹。頭人們帶著各自的人馬從四村八寨趕來。我和母親一起從樓上下來,大隊人馬就出發了。土司太太騎一匹白馬走在一隊紅馬中間。腰間是巴掌寬的銀腰帶,胸前是累累的珠飾,頭上新打的小辮油光可鑑。我打馬趕上去。母親對我笑笑。我的紅馬比所有紅馬都要驃肥體壯,步伐矯健。我剛和母親走到並排的位置,人們就為兩匹漂亮的馬歡呼起來。歡呼聲裡,陽光照耀著前面的大路,我和母親並肩向前。
我以為她不想跟個傻乎乎的傢伙走在一起。但她沒有,她跟兒子並馬前行,對歡呼的人群揮動手中掛著紅纓的鞭子。這時,我心中充滿了對她的無限愛意。
我一提馬韁,飛馬跑到前面去了。
我還想像所有腦子沒有問題的孩子那樣說:“我愛你,阿媽。”
可我卻對隨即趕上來的母親說:“看啊,阿媽,鳥。”
母親說:“傻瓜,那是一隻鷹。”她空著的一隻手做成鷹爪的形狀,“這樣一下,就能抓到兔子和羔羊。”
“它們還會抓河上的死魚。”
“它們還會撲下來抓住毒蛇呢。”
我知道母親所說的毒蛇是指那個叛變的頭人,甚至還是指存心要與我們為敵的汪波土司。母親說完這句話,就叫頭人們簇擁著到前面去了。我勒住了馬,站在路邊。我看見桑吉卓瑪穿著光鮮的衣服,和下人們走在一起。今天,下人們也打扮了,但衣服和他們的臉孔一樣,永遠不會有鮮亮的顏色。卓瑪和這些人走在一起,我覺得著實是委屈她了。
她看我的眼光裡,也充滿了哀傷。
她走到我面前了。我把手中的韁繩扔到她手上。這樣,一匹高頭大馬,一個腦子有點問題但生來高貴的人就把她和後面只能寄希望於來世的人群隔開了。土司太太和她威風凜凜的隨從們馳過一道山灣不見了。我們前面展開一片陽光燦爛的曠野,高處是金色的樹林,低處,河水閃閃發光。萋碧的冬麥田環繞著一個個寨子。每經過一個這樣的地方,隊伍就會擴大一點。
這支越來越壯大的隊伍就迤儷這在我身後,沒有人想要超過他們的主子到前面去。我每一次回頭,都有壯實的男人脫帽致禮,都有漂亮的姑娘做出燦爛的表情。
啊,當一個土司,一塊小小土地上的王者是多麼好啊。要不是我只是父親酒後的兒子,這一刻,準會起弒父的念頭。
而我只是說:“卓瑪,停下,我渴了。”
卓瑪轉身對後面的人喊了一聲。立即,好幾個男人一溜小跑,腳後帶起一股煙塵,在我的馬前跪下,從懷裡掏出了各種各樣的酒具。卓瑪把那些不潔的酒具一一擋開。那些被拒絕的人難過得就像家裡死了親人一樣。我從一個做成小鳥的酒壺中解了渴。擦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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