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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是誰?”
男人躬下細長的腰回答:“銀匠曲扎。”
“你是個好手藝的銀匠嗎?”
“我是手藝不好的銀匠。 ”這人不緊不慢地說。本來,我該賞他點什麼,但卻淡淡地說:“好了,你下去吧。”
卓瑪說:“少爺要賞他點什麼才是。”
我說:“如果他少看你一眼的話。”
而我也就知道,作為一個王者,心靈是多麼容易受到傷害。
卓瑪掐我一把,這才叫我恢復了好的感覺。我望她一眼,她也大膽地望我一眼,這樣,我就落入她眼睛的深淵不能自拔了。
那麼,就讓我來唱一首歌吧:啊,請你往上看,那裡有什麼好景色,那裡是一座尊勝塔。
啊,請你往中看,那裡有什麼好景色,那裡有背槍的好少年。
啊,請你往下看,那裡有什麼好景色,那是美麗的姑娘穿綢緞。
我剛起個頭,卓瑪就跟著唱了起來。她唱得迴腸蕩氣,悠揚婉轉。可我覺得她不是為我而唱的。那少年不是我。而她一個下人卻因為我們的寵愛而穿上了綢緞。
她唱完了。我說:“再唱。”
她還以為我很高興呢,就又唱了一遍。
我叫她再唱。她又唱完了。我叫她再唱。這次,她唱得就沒有那麼好的感覺了。
我說:“再唱。”
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我說過,在這一天,我懂得了做一個王者是件多麼好的事情。也懂得了一個王者是多麼地容易感到傷心。她的淚水一下來,我就覺得心上的痛楚漸漸平復了。
4。貴客
那天早上,我們從官寨出發,在十里處紮下了迎客的帳篷。
男人們要表演騎術和槍法。
家裡的喇嘛和廟裡的喇嘛要分別進行鼓樂和神舞表演,這在他們也是一種必須下大力氣的一種競爭。平心而論,我們是喜歡喇嘛之間有這種競爭的。要不,他們的地位簡直太崇高了。
沒有這種競爭,他們就可以一致地對你說,佛說這樣,佛說那樣。弄得你土司也不得不讓他們在那裡胡說八道。但當他們之間有了問題,他們就會跑來說,讓我們來為土司家族的興旺而祈禱吧。他們還會向你保證,自己的祈禱會比別人更靈驗一點。
我們這裡整隻羊剛下到鍋裡,茶水剛剛飄出香味,油鍋裡剛剛起出各種耳朵形狀的麵食,就看見山樑上一柱,兩柱,三柱青煙沖天而起,那是貴客到達的訊號。
帳篷裡外立即鋪起了地毯。地毯前的矮几前擺上了各種食物,包括剛從油鍋裡起出的各種面炸的動物耳朵。聽,那些耳朵還吱吱叫喚著呢。
幾聲角號,一股黃塵,我們的馬隊就衝出去了。
然後是一隊手捧哈達的百姓,其中有幾位聲音高亢的歌手。
然後是一群手持海螺與瑣吶的和尚。
父親領著我們的貴客在路上就會依次受到這三批人的迎接。我們聽到了排槍聲,那是馬隊放的,具有禮炮的性質。再後來是老百姓的歌聲。當悠遠的海螺和歡快的吸吶響起的時候,客人們已經來到我們跟前了。
麥其土司勒住了馬,人人都可以看見他的得意與高興。而與他並肩的省府大員沒有我們想像的威風模樣。這是個瘦削的人,他脫下頭上的帽子對著人群揮舞起來。
嘩啦一聲,一大群化外之民就在枯黃的草地上跪下了。家奴們弓著腰把地毯滾到馬前,兩個小家奴立即四肢著地擺好下馬梯了。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夥伴索郎澤郎。
瘦漢人戴正帽子,扶一扶黑眼鏡,一抬腿,就踩著索郎澤郎的背從馬上下來了。
他揮揮手,幾十個衣帽整齊計程車兵咔咔地走到他的跟前,當土司走到太太身邊時,只聽喇一聲響,他們向土司和太太敬了一個整齊的軍禮。然後,黃初民特派員向土司太太送上了綢緞、玉石和黃金作見面禮。土司太太奉上一碗酒,一條黃色的哈達。
姑娘們也在這個時候把酒和哈達捧到了那些漢人士兵們手中。喇嘛們的鼓樂也就嗚嗚哇哇地吹了起來。
黃特派員進入帳篷坐下,父親問通司可不可以叫人獻舞了。
通司說:“等等,特派員還沒有做詩呢。”
原來,這個漢人貴客是一個詩人。詩人在我們這裡是不會有擔此重任的機會的;起先,我見他半閉著眼睛還以為他是陶醉在食物和姑娘們的美色中了。
黃特派員閉著眼睛坐了一陣,睜開眼睛,說是做完詩了。興致勃勃看完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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