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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我一輩子沒有給任何東西搞得這麼狼狽過,可是你一定得當作是上帝賜的禮物來接受,雖然他黑得簡直像從魔鬼那兒來的。”
我們圍攏來,我從凱蒂小姐的頭上望過去,窺見一個骯髒的,穿得破破爛爛的黑頭髮的孩子。挺大了,已經該能走能說了。的確,他的臉望上去比凱瑟琳還顯得年齡大些。可是,讓他站在地上的時候,他只會四下呆望,嘰哩咕嚕地盡重複一些沒有人能懂的話。我很害怕,恩蕭夫人打算把他丟出門外。她可真跳起來了,質問他怎麼想得出把那個野孩子帶到家來,自己的孩子已夠他們撫養的了。他到底打算怎麼辦,是不是瘋了?主人想把事情解釋一下,可是他真的累得半死。我在她的責罵聲中,只能聽出來是這麼回事:他在利物浦的大街上看見這孩子快要餓死了,無家可歸,又像啞巴一樣。他就把他帶著,打聽是誰的孩子。他說,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他的錢和時間又都有限,想想還不如馬上把他帶回家,總比在那兒白白浪費時間好些。因為他已經決定既然發現了他就不能不管。那麼,結局是我的主婦抱怨夠了,安靜了下來。恩蕭先生吩咐我給他洗澡,換上乾淨衣服,讓他跟孩子們一塊睡。
在吵鬧時,辛德雷和凱蒂先是甘心情願地又看又聽,直到秩序恢復,兩個人就開始搜他們父親的口袋,找他答應過的他們的禮物。辛德雷是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可是當他從大衣里拉出那隻本來是小提琴,卻已經擠成碎片的時候,他就放聲大哭。至於凱蒂,當她聽說主人只顧照料這個陌生人而失落了她的鞭子時,就向那小笨東西呲牙咧嘴啐了一口以發洩她的脾氣,然而,她這樣費勁卻換了他父親一記很響亮的耳光,這是教訓她以後要規矩些。他們完全拒絕和他同床,甚至在他們屋裡睡也不行。我也不比他們清醒,因此我就把他放在樓梯口上,希望他明天會走掉。不知是湊巧呢,還是他聽見了主人的聲音,他爬到恩蕭先生的門前,而他一出房門就發現了他。當然他追問他怎麼到那兒去的,我不得不承認。
就因為我的卑怯和狠心,我得了報應,被主人攆出家門。
這就是希刺克厲夫到這家來開頭的情形。沒過幾天我回來了(因為我並不認為我的被攆是永遠的),發現他們已經給他取了名,叫“希刺克厲夫”。那原是他們一個夭折了的兒子的名字,從此這就算他的名,也算他的姓。凱蒂小姐現在跟他很親熱,可是辛德雷恨他。說實話,我也恨他,於是我們就折磨他,可恥地欺負他,因為我還不能意識到我的不厚道,而女主人看見他受委屈時也從來沒有替他說過一句話。
他看來是一個憂鬱的、能忍耐的孩子,也許是由於受盡虐待而變得頑強了。他能忍受辛德雷的拳頭,眼都不眨一下,也不掉一滴眼淚。我掐他,他也只是吸一口氣,張大雙眼,好像是他偶然傷害了自己,誰也不能怪似的。當老恩蕭發現他的兒子這樣虐待他所謂的可憐的孤兒時,這種逆來順受使老恩蕭冒火了。奇怪的是他特別喜歡希刺克厲夫,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關於說話,他其實難得開口,要說就總說實話),而愛他遠勝過愛凱蒂,凱蒂可是太調皮、太不規矩,夠不上充當寵兒。
所以,一開始,他就在這家裡惹起了惡感。不到兩年,恩蕭夫人死去,這時小主人已經學會把他父親當作一個壓迫者而不是當作朋友,而把希刺克厲夫當作一個篡奪他父親的情感和他的特權的人。他盤算著這些侮辱,心裡越發氣不過。有一陣我還同情他,但當孩子們都出麻疹時,我看護他們,擔負起一個女人的責任,我就改變想法了。希刺克厲夫病得很危險。當他病得最厲害時,他總是要我常在他枕旁。我料想他是覺得我幫他不少忙,還猜不出我是不得已的。無論如何,我得說:他可是做保姆的所從未看護過的最安靜的孩子。他與別的孩子不同,迫使我不得不少偏一點心。凱蒂和她哥哥把我磨得要命,他卻像個羊羔似的毫不抱怨——雖然他不大麻煩人是出於頑強,而不是出於寬厚。
他死裡逃生,醫生肯定說這多虧我,並且稱讚我看護得好。我因為他的讚賞而得意。對於這個因他而使我受了稱讚的孩子,也就軟化了。就這樣辛德雷失去了他最後一個同盟者。不過我還是不能疼愛希刺克厲夫,我常常奇怪我主人在這陰沉的孩子身上看出哪一點會讓他這麼喜歡。根據我的記憶,這孩子可從來沒有過任何感激的表示以報答他的寵愛。他對他的恩人並非無禮,他只是漫不經心。雖然他完全知道他已經佔有了他的心,而且很明白他只要一開口,全家就不得不服從他的願望。舉一個例子,我記得有一次恩蕭先生在教區的市集上買來一對小馬,給他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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