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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了等號,也不是說作為藝術形象的原型一定是一對一的,有的就是兩個人合併成的。比如我前面就給你很詳盡地分析過,北靜王的原型就是生活裡的祖孫兩輩,是兩個人,曹雪芹經過綜合想像,把他們合併為了一個青年郡王的飄逸形象。
曹雪芹究竟生於哪一年?紅學界有很多種說法,我個人是膺服周汝昌先生的考證。他指出,《紅樓夢》文字里寫賈寶玉生日,沒有明點是幾月幾日,但曹雪芹第二十七回寫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種節,大觀園女兒們餞花神,探春還特別跟寶玉講到為他做鞋的事,那其實就是為哥哥準備的生日禮物;緊接著又寫馮紫英請寶玉赴宴,跟去的小廝裡忽然出現雙瑞雙壽,這兩個名字之前沒有之後也再沒出現;又寫清虛觀張道士在四月二十六日為“遮天大王”的聖誕做法事,寶玉本是應該去的;他還在寶玉住進大觀園後,點出外面人們都知道榮國府裡這位十二三歲的公子詩寫得好書法也不錯;又寫在寶玉和鳳姐被魘得生命垂危時,仙僧忽然出現,拿著通靈寶玉持誦,對那通靈寶玉說:青埂峰一別,展眼已過十三載矣!通靈寶玉並不是賈寶玉,但那“蠢物”卻是夾帶在賈寶玉嘴裡,跟他一起來到人間的,他們在人間的歲數當然相同,可見書裡所寫的那一年,主人公賈寶玉十三歲。查萬年曆,雍正二年,即公元一七二四年,這一年閏四月,二十六日恰是芒種,從那一年算到書裡所寫的乾隆元年——我在前面已經詳細論證了上面那些情節的真實歷史背景是乾隆元年,這裡不再重複——恰是十三年,生活真實與藝術描寫是對榫的。曹雪芹確是以他本人為基礎,作為原型的核心,來塑造賈寶玉這個藝術形象的。
有人可能要問了,那曹雪芹為什麼不在書裡明說賈寶玉的生日呢?他寫別的很多人物的生日,都很明確地寫出日期,比如賈元春是正月初一,薛寶釵是正月二十一,林黛玉是二月十二,探春是三月初三,巧姐是七月七,賈母是八月初三,王熙鳳是九月初二,等等。既然筆下都寫出四月二十六了,怎麼就不肯明說那天就是寶玉的生日呢?我認為,第一,他以自己為原型來塑造賈寶玉的形象,但他的生日是在一個閏月裡,閏月不是每年都有的,如實交代很麻煩,另去虛構一個日子又不願意,而這樣含蓄地寫,也很有味道。第二,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實際把賈寶玉從外貌到精神都理想化了,已經很難說是他自己的自畫像;他固然是原型,但賈寶玉這個藝術形象裡,也吸收了真實生活中一些他所熟悉的人物的因素,他筆下的賈寶玉,最後已經成為一個誰也無法取代的獨立的生命,這也正是他藝術上的絕大成功。
裕瑞,這個人我一開講就提到過,他大約出生在曹雪芹去世八年以後,不是一個時代上離曹雪芹很遠的人。他的長輩,跟曹雪芹同時代,有的是認識曹雪芹,與之有過交往的。他在《棗窗閒筆》裡有這樣的記載:“聞前輩姻戚有與之交好者。其人身胖頭廣而色黑。善談吐,風雅游戲,觸景生春。聞其奇談,娓娓然令人終日不倦,是以其書絕妙盡致。又聞其嘗作戲語云:若有人慾快睹我書不難,惟日以南酒燒鴨享我,我即為之作書雲。”這記載應該是可靠的。
有的紅迷朋友見我引出這麼一條資料,對其中所說的關於曹雪芹的性格、才能、生活與創作狀況的說法,可能會全盤接受,但是對其中有關曹雪芹外貌的描述——雖然裕瑞是根據親身與曹雪芹交往過的前輩姻戚對曹雪芹外貌的形容所寫的——就可能難以接受。大家可能會問,怎麼會是這樣的呀?生活原型居然是這麼一種模樣,跟書裡賈寶玉的面貌,簡直是完全相反啊!
我卻覺得,事實可能恰恰就是這樣的。曹雪芹著書時,本人就是“身胖頭廣而色黑”,他撰《石頭記》,對與之交往的一些朋友也是不保密的。他的好友敦誠寄懷他的詩裡有“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的句子,他去世後另一好友張宜泉傷悼他的詩裡也有“北風圖冷魂難返,白雪歌殘夢正長”的說法,可見他們都知道曹雪芹是在村居寫書,而寫的就是《紅樓夢》;八十回後雖然也寫了,但還來不及修理毛刺,統理全稿,後面的就迷失了,可惜不完整,本應是一個長夢,卻殘了。
從生活的真實到藝術的創造,作者有非常宏闊的想像空間。曹雪芹少年時代可能不胖,頭也不顯得過大,面板也不是黝黑的,但也未必有書裡賈寶玉的那種容貌風度。第三回裡透過寫林黛玉初見賈寶玉,形容他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第二十三回寫賈政一舉目,看見寶玉神彩飄逸,秀色奪人,再看賈環呢,人物委瑣,舉止荒疏;特別有意思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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