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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首裡又贊:“三村柔毫能寫盡,欲呼才鬼一中之。”他是曹雪芹的同代人,他知道《紅樓夢》是曹雪芹寫的,如果他認為曹雪芹只是一個編輯者、抄寫者,他會這麼寫詩,稱曹雪芹為“曹侯”,讚揚他的文筆嗎?好,不多羅列材料了,其他各種關於《紅樓夢》是這個那個寫的主張,都拿不出一條如此過硬的佐證來。
其實關於出現在楔子(這部分文字在甲戌本《紅樓夢》裡才有)裡的“石兄”,他不可能是《石頭記》的作者,而且曹雪芹也不可能只是披閱增刪的編輯者,脂硯齋在批語裡有非常明確的申述:“若雲雪芹披閱增刪,然(則)開卷至此一篇楔子又系誰撰?足見作者之筆,狡獪已甚。後文如此妙處不少,這正是作者用畫家煙雲模糊處,觀者萬不可被作者瞞(蔽)了去,方是巨眼。”(括弧裡的字是原抄形誤,經紅學專家校正的,為避免瑣碎,以後不再加這樣的說明。)
我說《紅樓夢》具有自敘性、自傳性,但是它的文字並不是用一個人講述自己的經歷那樣的口氣來寫的。我們現在寫白話文,講究敘述人稱,一般用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用第二人稱的比較少,也有兩種或三種人稱混用的。曹雪芹寫《紅樓夢》的時候,還沒有關於敘述人稱的這些個文學理論,但他的敘述文字卻非常高妙。我認為,他設定一個天界的石頭,說它到人間經歷一番以後,又回到天界,回去後石頭上出現了洋洋大文,這樣一來,既避免了一般以“我”的口氣講述的主觀侷限性,又避免了一般以“他”的口氣講述的客觀侷限性,使得整個文字呈現出夢境般的詩意。
那麼,既然賈寶玉並非石頭下凡,他怎麼又自稱跟林黛玉的緣分是“木石前盟”呢?賈寶玉在天界——跟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不同的一處空間,西方靈河岸三生石畔——住在赤瑕宮裡。赤瑕,我在講妙玉的時候其實已經順便講到了,你還記得嗎?就是有紅色疵斑的玉石。脂硯齋批註指出,這是病玉。賈寶玉在天上就不是什麼無瑕美玉,曹雪芹這樣設計,是有深刻意蘊的,跟後來賈雨村說賈寶玉也屬於正邪二氣搏擊掀發後形成的那種秉性是相通的。賈寶玉在天界是神瑛侍者——瑛,你去查詞典吧,什麼意思呢?不是無瑕美玉的意思,瑛是“似玉的美石”,本質是石頭,只不過像玉罷了。所以,雖然家長們認為賈寶玉他如寶似玉,他自己卻知道自己更接近石頭,就算是玉也是塊病玉,所以他把自己跟絳珠仙草的姻緣,說成“木石姻緣”,這是非常合理的。當然,女媧補天剩餘石是夾帶在賈寶玉嘴裡一起來到人間的,這說明早在天界,他就註定要侍奉“神瑛”,也就是這塊特別的石頭。神瑛侍者的名稱應該也可以做這樣的理解。
周汝昌先生最近寫出一系列文章,提出他的獨特見解,認為“木石前盟”“木石姻緣”裡面的“木”都是指史湘雲,連“金玉姻緣”裡的“金”也是指史湘雲,因為史湘雲佩戴著金麒麟。他認為賈寶玉對林黛玉是憐多於愛,林黛玉向賈寶玉還淚,是認錯了人,其實神瑛侍者是甄寶玉,賈寶玉才是青埂峰下的那塊大石頭……周先生是我秦學研究始終如一的最強有力的支持者,我是他的私淑弟子,我對他的欽佩感激難用語言表達。而且不少聽我講座看我紅學論著的人指出,我的總體思路,許多觀點,是追隨周先生之後的。當然,有的是不謀而合,有的是我先提出來得到他肯定的,比如對太虛幻境四仙姑的詮釋,月喻太子,認為賈珍是賈氏家族最具陽剛氣的男子,為他說“好話”,等等。因為與周先生觀點重合處甚多,以致有的聽眾讀者懷疑我是否剽竊了周先生的學術成果。在這裡我順便說明一下,凡我講述行文中與周先生觀點重合處,其使用宣揚,都是得到周先生允許的。說實在的,我的這個講座,從自我動機上說,就有替周先生弘揚他的觀點,使之更加普及流佈的意思,只是我不便一再點明,這樣的觀點是周汝昌前輩最早提出,並曾予以強有力論證的罷了。但是,畢竟我的研究心得,也有與周先生不同甚至牴牾之處——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那麼說到這裡,我就要跟大家說明,我是不同意周老關於石頭、神瑛侍者、木石前盟、金玉姻緣(他認為薛寶釵的金鎖是“假金”,史湘雲的金麒麟才是“真金”)、賈寶玉對林黛玉並不存在愛情、林黛玉錯把賈寶玉當甄寶玉愛了,以及史湘雲才是《紅樓夢》第一女主角等觀點的。我的觀點,上面已經講了不少,下面我接著來闡述。
我進行的是原型研究,前面已經指出過,我認為賈寶玉的原型就是曹雪芹本人,所以我認為《紅樓夢》具有自敘性、自傳性、家族史的特點。但說書裡藝術形象有原型,並不是說二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