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部分(第2/4 頁)
陣陣蟬鳴滾滾熱風中,轀涼車中傳來夾雜著咳嗽的皇帝聲音。趙高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哭喪著臉對李斯連連搖頭,背過身去不說話了。楊端和卻渾然不覺,一聞皇帝話語奮然振作,一拱手道:“丞相,皇帝已經決斷渡河,我去了。”轉身出林間,楊端和便是一路喝令,“停止扎搭!各營立即預備渡河——”
李斯木然一陣,終於轉身走出了樹林。趙高的暗示與皇帝從轀涼車中發出的渡河決斷,已經使李斯清楚了一切。皇帝發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否則,趙高不可能那麼強烈地暗示他必須回咸陽。皇帝派趙高傳令歇息紮營,是皇帝一時忘記了對他的許諾。他與楊端和一起前來,使皇帝想起了對他曾經的許諾:過不得大河便返回咸陽。皇帝又必然料到,楊端和若知皇帝發病,也必然力主回咸陽。無奈之下,皇帝一個簡短的詔令出來了,否則,又會是一場君臣爭執。可見,皇帝心意沒有改變,依然堅執地要渡河北上,而且不惜冒著病中渡河的危險。如此情形之下,李斯能再度堅持麼?若堅持返回咸陽,安知皇帝不會懷疑他另有居心?病中之人,多疑敏感倍於常人甚矣,李斯能冒如此大險麼?
“衛尉,不能教陛下顛簸,風浪最小時陛下渡河!”
“丞相,楊端和明白!”
李斯對楊端和下了最後一道明確的命令,便回到了自家隊前等待渡河了。他知道,已經沒有大事需要他親自奔波了。夕陽暮色,大河滔滔金紅,李斯凝望著連天而去的大河,心頭一陣酸熱,老淚泉湧而出……他終身期許的一代雄君,如何在最後幾步硬是與自己走開了岔路?李斯啊李斯,究竟是你錯了,還是皇帝錯了?抑或誰都沒有錯,只是冥冥天意?抑或誰都有錯,而又誰都必須堅持自己?李斯想不明白了。第一次,李斯的雙手揪光了面前的綠草,手指摳進了泥土,放任著自己的飲泣,將無盡的淚水灑進了誰也不會看見的泥坑……若是皇帝與自己同心,李斯自信完全可以撐起皇帝身後的任何危局,縱然沒有扶蘇這般明君英主,李斯也不會聽任自己一手謀劃實施的帝國新政走向毀滅!皇帝陛下啊,你為何突然變了心性,從一個大氣磅礴的帝王變得如此的褊狹固執而不可理喻?上天啊上天,你是要秦政一代而亡麼?果真如此,何須天降英才濟濟一堂創出了煌煌偉業,卻又要教它突然熄滅?上天啊上天,你也不可理喻麼……
從平原津渡過大河,皇帝行營緩慢地推進著。
那時候,水勢浩大的大河下游不可能有如此長度的大橋,要渡大河便得舟船之力。若是體魄健旺,渡河之勞自然算不得大事。然嬴政皇帝恰恰正在病勢發作之期,又正逢夏日洪峰之時,渡河的諸般艱難可想而知。一過大河,嬴政皇帝的病勢便無可阻止地沉重了。七月十三這一日,原本預定要渡過洹水。可是,趙高對李斯傳下了皇帝的詔令:歇息旬日,相機北上。從趙高愁苦的臉色中,李斯覺察出了皇帝有可能的鬆動。陡然振作之下,李斯與楊端和親自帶著一支馬隊,越過洹水漳水,踏勘了周遭百里地面,最後選定在漳水東岸的沙丘宮紮營駐屯,以使皇帝養息治病。李斯的同時部署是:立即飛馬咸陽,接太醫令帶所有名醫趕赴沙丘;並同時派出百名精幹吏員,分赴各郡縣秘密搜求隱居高人名醫,接來救治皇帝。李斯還有一個謀劃,只要皇帝稍見好轉,他便自請回咸陽處置積壓政事,以使皇帝能宣扶蘇南來奉詔。
然則,李斯沒有料到,情形又一次發生了變化。當李斯與楊端和飛馬回到行營時,趙高正在丞相大帳前焦急地轉悠著。一見李斯下馬,趙高過來一拱手,拉著李斯便走。李斯驚問皇帝如何了?趙高哭兮兮急迫道:“說不清說不清,丞相快走!”李斯心下一沉,一身汗水一身泥土大步匆匆地趕到了皇帝轀涼車前。一片大樹下,轀涼車的車簾開啟著,皇帝躺在車中榻上,一片蟬鳴將悶熱寂靜的樹林襯托得有幾分令人不安。
“陛下,老臣李斯參見!”
“丞相,”皇帝在兩層絲綿大被下艱難地喘息著,“立即,回咸陽……”
“陛下!陛下說甚?”李斯一時焦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立即,回咸陽。朕,錯了……”
“陛下!不可啊!”李斯驟然哽咽,撲到車前湊到了皇帝頭前低聲急促道,“陛下病勢正在發作之時,若再經顛簸,大險矣!陛下縱然殺了李斯,李斯也不會奉命!陛下,老臣業已選定沙丘宮為駐屯之地,也已經派出快馬特使回咸陽急召太醫令,還派人向附近郡縣搜求名醫!只要陛下不動,天意佑秦,會有轉機!”也是第一次,情急的李斯顯出了決不動搖的非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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