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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之見,孔儒事既不能輕,亦不能緩,當立即依法處置。何也?孔儒乃儒家大旗,其與六國復辟世族沆瀣一氣,亦必成復辟勢力之道義大旗……”
“滅軍以斬旗為先!”大將出身的馮劫立即響亮地插了一句。
“臣亦願陛下三思。”薛郡郡守也說話了。
“看來,朕是錯了!”嬴政皇帝萬般感慨地長嘆了一聲,“朕原本只說,儒家畢竟治學流派而已,只要大秦誠心容納,儒家必能改弦更張。畢竟,儒家也非全然沒有政見。朕之不可思議者,何以這儒家硬是看不到秦政好處?看不到民眾安居樂業?
當年,孔夫子不是也曾對齊桓公驅逐四夷大加讚歎麼?大秦一舉擊退匈奴,平定南粵,華夏四境大安,儒家能眼睜睜看不見麼?朕想給儒家留一片寬闊的迴旋之地,給了他文通君高爵,給了他統領天下文治的百家統領地位,想教儒家興教興文,匯聚百家而成就我華夏文明之盛大氣象……不可思議也!不可思議也!如何這儒家能死死抱住千年之前的井田制、諸侯制不願撒手?果真復辟,有何好處?瘋痴若此,亙古未聞也!”
舉座一時寂然。帝國大臣們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感慨。
“儒家惡癖,戀屍狂而已!陛下想他做甚!”馮劫高聲一句。
“老臣之見,”李斯一拱手道,“儒家所以如此瘋痴,根本只在兩處。一則,儒家政道從來不以人民處境為根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此之謂也。井田制也好,諸侯制也好,仁政也好,都是對世襲貴族大有好處。
秦政使黔首人皆有田,使奴隸脫籍而成平民;而貴族,則永遠地失去了法外特權,永遠地失去了世襲封地。秦行新政,而貴族無所得,儒家必然視秦政為惡政也!二則,儒家褊狹迂腐,恩怨之心極重,歷來記仇,睚眥必報。儒家以仕途為生命之根,秦政卻素來輕儒,百餘年從來沒有用過一個大儒。孔門第八代子慎,在魏國行將滅亡而政道最黑之時,卻做了魏國丞相。可見,儒家做官,從來不以該國政道是否合乎民心潮流而抉擇,而只以能否給他帶來特權而選擇。陛下雖用儒家,卻沒有賦予儒家任何法外特權。故儒家之心,終與秦政疏離。亦即是說,儒家從來沒有將秦政看作自家追思的政道,儒家,只牢牢記得秦政輕儒的仇恨!”
“丞相之說,老臣以為切中要害。”胡毋敬由衷地附議了。
“好!”嬴政皇帝斷然拍案,“姚賈說話,此事如何處置?”
“依法論罪,目下之要是搜出孔府藏書,使證據俱在。”
“白說!”馮劫大皺眉頭,“牆都推倒了,還能何處去查?”
“也是。然,這千萬卷簡冊,他能都揹走了?”胡毋敬大感疑惑。
“陛下,列位大人。”薛郡郡守一拱手道,“臣有一想,孔子陵墓佔地百餘畝,正在孔子舊居之下,其地上地下均有石室,素不引人注意……④”
“郡守是說,書藏在墓裡!”馮劫大是興奮。
姚賈點頭道:“孔府房屋不多,確實很難藏書。”
“孔子冢如小山,倒真是出人意料之所。”李斯也有些心動了。
“那還說甚?老夫明日開墓!”馮劫高聲大氣。
“然則,掘孔子墓妥當麼?”胡毋敬頗見猶豫。
“有何不當!以老夫子墓藏書便當麼?”馮劫臉色頓時陰沉。
“戰國以來,業已有人呼孔子為學聖了。尤其齊魯之士,更是尊孔……”
姚賈正色道:“國事以法為重,老奉常無須多慮也。”
“朕意,明日先開孔子故居之牆,再開墓。”嬴政皇帝終於拍案了。
孔裡之北泗水滔滔東去,河濱坐落著孔子墓地。
孔子死後漸漸獲得了諸多敬意,但直至戰國末世,仍然只是一個因復辟理念而幾為天下主流遺忘的正常的大學者,並無任何神聖光環。就實而論,孔子墓地得以保留並得到良好維護,並非後世儒家所宣稱的諸般天命神聖所致。其真實根源,在於儒家以人倫為本主張禮治,所有的禮儀中又最為看重葬禮,不惜耗時耗財耗人生命以完成葬禮。《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喪畢,相訣而去,則哭,各復盡哀,或復留。唯子贛廬於冢上,凡六年,然後去。”
毋庸置疑,這是非常動人的。一個學派的人士自願地耗時耗財耗命,全然可視作一種自由信念,與他人無涉。然則,若從當時實際想去,這種葬禮與大爭之世其餘學派珍惜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