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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到哪裡?”
他沒有回答,也許他不知道。
樹林變得模糊漆黑,車前燈在黑暗中狂奔,路面不斷地翻滾。我只有21歲,雖不是處男,但只做過一次愛,那次喝多了,無法記住那麼多。很多地方我想去:洛杉磯、塔希提,還有路克班奇、得克薩斯,有很多事我想做。我母親48歲,已老了,麥考蒂夫人沒這麼說,是因為她自己也老了。說實在的,她盡到了做母親的責任。長期辛苦地工作,還要照顧我,可我要選擇讓她活下去嗎?而她生下我就要為我活下去嗎?她48歲了,我只有21歲,正如人們所說的,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但又能憑什麼來定,如何決定這樣的事,如何決定呢?
樹林在飛逝,月亮像一隻迴光返照的眼看著我們。
“兄弟,最好快點,我們快開出這片荒野了。”他催促我。我張嘴想說,卻說不出話,只有一聲幹嘆。
“就在這兒出了事。”他抬起手指向後面,此時他的t恤被帶起,我又看見他的肚皮上也有條縫針的黑線(如果出事的話,我可能不會有),內臟還在裡面嗎?或是隻有經化學處理的填充物?當他的手縮回來時,手裡多了一聽啤酒,可能是最後一次開車時在州公路邊的小店買的。
“我瞭解你此時的處境,你的壓力很大,使你口乾舌燥,給。”
他把啤酒遞給我,我接過來,扯開拉環,喝了一大口,啤酒從口中瀉下,冰冷而苦澀。我以前從未喝過啤酒,我不會喝酒,也不喜歡看電視上啤酒的廣告。
在秋風颯颯的夜裡,一盞橘黃的燈火在我們前面閃爍。
“快點,阿蘭,趕緊決定,那就是第一座房子,就在這小山頂上,如果想對我說什麼,最好現在說。”
那盞燈忽隱忽現,現在變成了好幾盞燈。它們透過窗戶照出來,房子裡面住的是尋常人家,他們做著平常的事,看電視、喂貓,也許在打掃浴室。
我又想起我們母子,珍尼·帕克和阿蘭·帕克,一個汗跡溼透了衣服兩腋的肥胖婦人和她的小孩,在驚悚園內排隊等坐過山車。斯托伯說得對,雖然她不想在烈日下排隊,可我總是纏著她,鬧著要去坐過山車,她還狠狠地揍了我,但卻一直陪著我排隊,這點斯托伯也說對了。她陪我排過很多隊,還包括對和錯的爭執,我都能再一一記起,但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了。
“把她帶走。”第一座房子的燈光掠過野馬車時,我聲嘶力竭脫口喊出,“把她帶走,把我媽帶走,別把我帶走。”我把啤酒罐扔到車地板上,雙手掩面。他的手伸了過來,觸到我胸前,手指四處摸索。我突然靈光迸出,明白了這一切都是考驗,而我卻沒有透過,他現在像那些阿拉伯神話中可怕的惡魔,準備撕開我的胸膛扯出我狂跳的心。我尖叫起來而他的手指卻經過我的胸膛,直往車門去,好像最後時刻他改變了主意。此時我的鼻子和肺裡都充滿了他那腐屍的氣味,使我真的感到自己已經死了。車門“喀噠”一聲開了,清冷的空氣灌了進來,衝去了那腐屍的氣味。
“做個好夢,阿蘭。”他在我耳邊嘀咕了一聲,把我一推。我緊閉雙眼,雙手抱頭,身體一縮,滾出了車廂,跌入秋高風急的黑夜。這一摔肯定會粉身碎骨,我可能還慘叫了一聲,但我不記得了。
我沒有粉身碎骨,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地上了,感覺到大地就在我身下。我睜開眼馬上又閉上,明亮的月光讓我目眩。我的腦袋一陣疼痛,那不是眼睛的不適,而是在黑暗中受到突然強光刺激的痛感,一直延伸到脖子後面。我感到雙腿和臀部又冷又溼,但我不在乎,我所關心的是我已經在地上了。
我抬起胳膊並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我恢復了意識,知道自己在哪兒了,一瞥周圍就可確定:仰臥在位於歷奇路邊的小山頂上的一塊小墓地裡。月亮正高懸在正上方,月光異常明亮,卻比前面的小得多。霧靄也更濃了,像一塊毯子鋪在墓地上。幾個較高的墓碑突兀在那裡,像幾個石頭島嶼。我試圖站起來,我腦後又是一陣疼痛,伸手一摸,感到一個腫塊,黏糊糊,溼漉漉的。在月光下,我看到黑糊糊的血順著我的手掌一條條流下來。
第二次我終於站了起來,在墓碑和齊膝的霧靄中搖搖晃晃地站著。我極力四處張望才看到石牆的缺口、牆外的歷奇路。看不到我的揹包是因為濃霧蓋住了它。如果我從左邊的車轍朝歷奇路走出去,就能找到它。但我很可能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