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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手叉在一起,緊緊抓著,指甲陷進指關節上的皮中,卻不感到痛。我只想著不能讓他知道我的心事。森林從四周包圍了我們,沒有其他燈光,只有慘白的月光冷漠地照著。我不能讓他知道我認為他是死人。但他不是鬼魂,這就可怕了,鬼魂不像他這樣會停車載人。那他是什麼東西呢?殭屍、食屍鬼、吸血鬼,或者都不是。“對,兄弟,應舉辦兩次,我的家人都是如此。”
“我的家人也是。”我平靜地說,就像一個花了一整天搭車的人和車主商量付點車費的對話。我又接著說:“確實也沒有什麼比得上葬禮。”
“婚禮。”他溫柔地說。藉著車裡儀表盤發出的光,我看見他的臉臘白,一張在殯儀館中未化妝的死屍的臉。那反戴的鴨舌帽裡的東西更可怕,我想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我曾看到這樣的訊息:殯儀人員把死屍的頭骨頂部鋸掉,掏出腦髓,塞入經化學處理過的棉團以防止死屍的臉部凹陷下去。
“婚禮。”我麻木的雙唇蠕動著,然後我竟竊竊地笑了起來,“我想說的就是婚禮。”
“我想我們總是在說我們想說的話。”他仍然帶著微笑說。
是的,弗洛伊德早就相信這一點,我在《心理學101問》中讀到過。我懷疑這傢伙對弗洛伊德的心理學知道很多。我想弗洛伊德學派的學者不會這樣穿無袖t恤、反戴鴨舌帽的,但他懂的夠多了。而我居然說出了葬禮,天哪,我居然說出了葬禮。我不想讓他知道我認為他是死人,而他不想讓我知道他已明白了我認為他是死人。因此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發現他已明白了我認為他是死人。
整個世界開始在我眼前搖晃打轉,接著就天翻地覆。我一下失去了感覺,我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月亮的餘影仍懸在黑暗的眼前,正變成綠色。
“你沒事吧,兄弟。”他問道,關切的聲音卻讓我感到悚然。
“沒事。”我睜開眼睛,眼前的景物又平靜下來了。手背上被自己的指甲所摳的痛感此時真實而強烈,車裡不只是松香空氣清新劑和化學藥品的氣味,還有泥土的氣味。
“真的沒事?”他問道。
“只是搭了很久的車有點累,有時我還會暈車。”我突然靈感迸發,隨口說個理由。“你最好,我想你最好讓我下車,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我的胃就會好很多。還有其他人會路過,我就……”
“我可不能那麼做,”他說,“讓你在這兒下車?絕不能在這裡下車,可能再過一個小時才會有車經過,而他們還可能不載你。我應該載你,那句歌詞怎麼唱來著?‘準時帶我去教堂’對不?我絕不能讓你在這兒下車,把車窗搖下來些,這樣會好點。我也知道這裡的氣味不大好,我掛了個空氣清新劑在這兒,但一點屁用都沒有。有些氣味是比較難消除的。”
我想伸手去搖車窗的搖柄,讓新鮮的空氣進來,但手臂似乎沒了力氣。我只能雙手緊握著坐在那裡,指甲摳進手背上的肉裡。真是好笑,手臂肌肉沒力,而手指卻無法鬆弛,抓得緊緊的。
“就像有個故事。”他繼續說,“講的是有個小孩用750元買了一輛卡迪拉克,你應該聽過那故事,是吧?”
“是的,那是個流傳很廣的故事。”我動了動麻木的雙唇,實際上我沒有聽過這個故事,但要完全裝作聽過的樣子,因為我不想聽他講任何故事。我們前面的路像黑白電影裡的畫面一樣,飛快地閃過去,閃過去。
“對了,很他媽的流行。有個小孩想買輛二手車,他看見一輛幾乎全新的二手車停在一個傢伙的草坪上。”
“我說我聽……”
“車窗裡有個牌子寫著‘出售’。”
有根捲菸夾在他的耳朵上,他取了下來。拿到煙的時候,t恤前領被扯了上去,我看見了另外一條起皺的黑線,上面的針線眼更多,而後他伏下去取點火器,t恤前領又回到原位。
“那小孩知道根本買不起近在咫尺的卡迪拉克,可他感到好奇,於是走過去問那車主:‘像這樣的車要多少錢?’那車主正在洗車,他關上水龍頭,對那小孩說:‘小鬼,今天你走運,給750塊就可以開走。”,
點火器從儀表盤裡彈出來,他拿起來,把火湊到菸頭上。他吸了口煙,我看見一些小煙須從脖子斷口的針眼處滲出來。
他接著說:“那小孩透過駕駛座的玻璃窗看見里程錶上的行駛距離只有17000公里,小孩說:‘啊,真的?這交易看起來好極了。’‘不開玩笑,小鬼,錢拿來它就是你的了。你看起來很老實,我他媽的甚至可以收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