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部分(第2/4 頁)
有好久了,我看,現在全部命運已漸見端倪。真是不可思議的人呵!他們走過我身邊,理都不理,一味在想心思,真看不透他們想的是什麼。我這樣躲起來實在傻到極點,因為這些人不會看見。剛才我還徑自在大副的眼前走過去呢;不久之前,還大膽闖進船長室裡,拿了筆墨紙張,用來寫這篇東西,而且已經寫了。我要時時刻刻把這日記寫下去。不錯,我也許沒機會把這日記傳送給世人,但非要盡力想辦法不可。到了最後關頭,我要把手稿封在瓶裡,扔進大海。
剛才出了件小事,我就又乘機思索起來。不知這是不是天緣巧合?我早先大膽走出艙外,神不知鬼不覺地,躺在小艇底部一堆軟梯和舊帆當中。正暗自尋思自己命運奇特,不知不覺中就拿起柏油刷,在身邊一隻大桶上,那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翼帆邊上塗抹一通。現在翼帆就扯在船上,柏油刷無意中竟塗出了“發現”這個詞……
不久前,我把這條大船的結構觀察了一番。雖然船上武備齊全,看來倒不是兵艦。看到船上的索具、構造和一應裝置,這種猜測就不攻自破。一看就知道這不是條兵艦,可究竟是什麼船,就說不上來啦。我細細打量著船身的奇怪模樣,桅桁的獨特形狀,大而無當的巨幅船帆,簡單樸實的船頭,古色古香的船尾,不知怎的,心裡就不時掠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觸,而且老是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往事,莫名其妙地追憶起古老的外國史略和年代久遠的事情……
我一直看著船骨。這條船用的木料可從沒見過。看到這種木頭的特徵,就叫人想起不宜用來造船。我是說這種木頭質地極松,且不談蟲蝕的情況,在這些海洋上航行勢必釀成蟲蝕,更別提隨著年代一久,木頭會爛。這種看法多少有些吹毛求疵,不過這木料看來倒有西班牙橡木的一切特徵,如果這種西班牙橡木經過什麼特殊方法發脹的話。
我正念著上文這一句句子,心裡忽然想起一個久經風霜的荷蘭老航海家的一句古怪箴言。每逢人家疑心他不老實,他就常常說,“這是千真萬確的,船身在海里會像水手的身體一樣越泡越大。”……
約莫一個鐘頭前,我壯著膽插進一夥水手當中。他們理都不理我,雖然我就站在這夥人中間,看來他們完全不知道我在面前。他們個個都像我在船艙裡頭一回看見的那人一樣白髮蒼蒼,老態龍鍾。個個弱得膝蓋直打戰,衰老得肩膀都彎攏來,枯皺的面板在風中吹得簌簌響,聲音又低又抖,斷斷續續,眼睛裡閃耀著老年人那種黏液,白髮就在暴風中飄拂飛舞。在他們四下的甲板上,到處亂七八糟地放著離奇古怪、構造老式的製圖儀器。……
我不久前提到的那幅翼帆扯了上去。打那時起這條船就一帆風順,繼續朝正南方那條可怕的航線行駛,從船桅頂上的木冠到下面翼帆的帆槓,所有的船帆都扯了起來,船上的上桅帆桁端時時刻刻都捲進驚濤駭浪裡,這種浪濤說多可怕有多可怕。我剛離開甲板,雖然水手沒表示什麼不方便,可我在上面再也站不住腳了。我們這條船的龐大船身,並沒有就此葬身海底,看來這真是天字頭一號奇蹟。我們決不會葬身深淵,註定要在死亡的邊緣上繼續徘徊。船身就像流矢般的海鷗那樣輕捷,滑過前所未見、千倍驚險的浪濤;汪洋大海活像水妖,當頂高舉巨掌,不過只是嚇嚇人罷了,不敢來要我們的命。我不禁認為這樣一次次地逃出虎口,只有用自然因素才能說明。應當假定這條船是在什麼強大的潮流或者猛烈的海底逆流的勢力支配下。……
我在船長室裡當面見到了他,可是不出所料,他理都不理我。偶爾碰到他的人並不覺得他儀表上跟常人有多少差別,但我看著他,總不禁有股敬畏的心情,還混雜著驚愕的情緒。他的身材跟我不相上下;也就是說,身高約莫五英尺八。他身體結實茁壯,不粗不細。可是,看到他一臉怪異的表情——看到那麼強烈、那麼可驚、那麼恐怖的老年的痕跡,老得要命、老到極點的痕跡,我心裡不禁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一股說不出的心情。他額上雖然皺紋不多,倒彷彿銘刻著千秋萬代的烙印。斑斑白髮是過去的紀錄,深灰眼睛是未來的預言。艙房地上密密層層地攤滿奇怪的鐵釦對開本書籍,鑄模的科學儀器,還有遺忘已久的廢航海圖。他兩手抱著頭,眼光憤憤不安,盯著一份檔案,我看是份敕令,總之上面有皇帝玉璽。他暗自嘀咕著——就像我在船艙裡看見的頭一個水手那樣——氣鼓鼓地低聲咕噥著幾句外國話;雖然說話的人就在眼前,可是聽來聲音卻像從一里路以外傳到耳朵裡來似的。……
這條船和船上的一切全都沾染著古代的氣息。水手悄悄走來走去,像埋了千百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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