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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過吃,沒有捱過餓,這只是金桃的記憶。為這事爺爺和金桃抬起扛來,爺爺說:“你是什麼年代出生的,你怎麼知道沒捱過餓。‘大躍進’過後,就進入了三年鬧災荒時期,人們呀差點餓死,你爸爸金德仁才十多歲,就跟著大人們出去二百里路拾壞了的地瓜乾子,用車子推回來,很苦。你爸爸和你二叔餓得只能趴在地上玩土窩,連淘氣的力氣都沒有,莊裡死很多人,男人沒有力氣靠女人抬呢。”
“爺爺,那怨誰?你不是說,地瓜爛在地裡沒人要,小麥也投進井裡嗎?上邊號召辦大食堂,是讓大家過好日子,也沒讓你們去浪費呀。”金桃嘴裡吐出一串金豆子。爺爺答不上話來。他搖了搖頭說:“那個時候都那樣,大環境呀。”
金桃記憶裡的童年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可是缺零花錢,換洋針的來了,再好看的小玩意隻眼饞,沒錢買。村裡人能來錢的地方除了自留地裡的幾棵菜,可能就是那座窯了。
大家都惦記著土窯。那天,金德仁起了個大早,身上穿著一件老式的襯衣往村後走去,溝邊的小草滾動著露珠,鼻孔裡撲進絲絲清涼的新鮮的大地氣息。年輕時,金德仁長相英俊,只是他的腦袋大了點,得了個外號叫做“金大頭”。他厚厚的眼皮,方臉,大嘴,疏朗的五官,個子有一米八,歲月的饋贈,給這位北方的漢子以堅實的力量。他望著綠樹掩映下的村莊,想到自己過的日子,有些悵然,因為收割完最後一茬玉米就要調地了。
金德仁是在村頭碰上了早起的老顧頭的,老顧頭的家與金老爺子的家相距很近,老顧頭個子很高,身板倒是與金德仁極像,方頭大耳,尖下巴颳得十分乾淨。當年金老爺子讓金德仁拜老顧頭為幹爺,或許也有長相方面的原因。老顧頭會燒花盆,燒花盆要用專門的土,都是特意從鄰村買來的。老顧頭叉開兩腿像蹲馬步一樣,端坐在一塊圓形的像磨盤大小的金屬盤前,從和好的長條泥塊上,截下一塊,放在旋轉的盤上,老顧頭兩隻手像變魔術一樣,一個造型十分漂亮的花盆在你眼花繚亂之際就出來了。過去老顧頭造花盆時,那轉盤要自己用腳蹬,現在換成電機了,輕快了許多。有粘土的村沒有燒花盆的,燒花盆的村沒有這種粘土,多少年過來了,大家也見怪不怪了。老顧頭還會燒脊瓦,用特製的刀一壓一壓的,變成了古建築用的小脊瓦,這需要一定的美術功底,都是三年才出徒的活。老顧頭比金老爺子高一頭,身板直直的,兩個老夥計年上節上都來往,自從在一次酒桌上讓金德仁認了幹爺,兩人來往更頻繁了。
“幹爺,你早啊!”德仁主動親熱地同老顧頭打招呼。這個幹爺很疼他,說話比同自己的爺還投機。老顧頭停住腳步,挨近德仁,很秘密地告訴他說:“村裡的窯場要包給個人了,你長年在窯幹活,知道不?我這訊息絕對可靠!”德仁說:“我也聽說過,可是不大相信有這回事呀,土窯再包給個人,那村裡不是什麼也沒有了嗎?會不會過幾年再割什麼尾巴,那不慘了。我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這可怎麼辦?”忽然聽到老顧頭這麼說,德仁打了個激靈,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假設窯場承包給別人,我幹什麼去?金德仁有多年的幹磚窯的歷史,當年在市屬的大窯上,金德仁和四五十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在平坦的製坯場,呼啦啦擺開來,橫成行、豎成趟,繃緊全身肌肉,低著頭,往地上的磚模注入和好的泥,屏住氣,用特製的木板一刮,一次只造三塊。窯是馬蹄形的,體積小,大家蓋屋認青磚,不認紅磚,同樣價格,青磚銷路就是好。後來,出現了造磚的機器,金德仁是金家大隊培養的第一批燒紅磚技術人員。那時候村裡有多個副業組,清一色朝氣蓬勃的青年人,有種試驗田的,有種樹的,有在窯場上燒紅磚的。金德仁家相框裡有個十多個人的合影,女孩子都梳著麻花辮子,男同志都是小平頭,很精神,神情很純正,很快樂的樣子。從取土製坯,到搬運坯曬坯,再到燒窯出窯,環環相扣,燒窯的老師們都講得很清楚,但燒得怎麼樣還得自己琢磨,再說各地土質不同,配料比例就不同。。 最好的txt下載網
《土窯》 第二章(2)
金德仁想:一旦承包戶不用我,我將幹什麼去?我會多麼失落。他停止了走動,在地沿上坐下來,悵望著天空,用大手撫摸著腦袋。
老顧頭說:“你難過啥,你不會包包試試?”
金德仁眼前閃過一道亮光。“誰說不是呢,我怎麼就沒這樣想呢?我得回去好好想想!”金德仁笑了笑向家裡走去。
金德仁一邊走一邊向北望去,窯場上的高煙囪聳入雲天,隱隱約約的磚坯一行行排列著,相反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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