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濟慈堂與餿酒(5K)(第3/4 頁)
,才是真正理性的選擇。
然而,趙青所始料未及的是,明明可以靠著九死蠶完全掌控身體、情緒的丁寧,此時卻不禁生出了許多拋棄理性、甚至可稱瘋狂的念頭,心中飄逸著昨夜偶然撿拾的那片紙片,以及不久前夜策冷意味深長的留言。
……
沒錯,在設法挑動監天司中屬於正武司調任過來的外來派系,非自己直接管轄的趙千兩去驪陵君府門前鬧事後,夜策冷看似離開了酒鋪,實則很快就折返了回來,閃進了酒鋪的暗處。
當時,她的目光在一片狼藉中掃視,最後落在了一個還剩些許殘酒的碎壇旁。
夜策冷抬手舀起一勺,送至唇邊嚐了口,瞬間皺起眉頭,呸得吐了出來:“這酒,當真難喝,就像淘米的餿水,鐵鏽中混著淚鹹。”
在長陵查案辦案的這些年裡,她見過太多表面上光鮮亮麗、內裡卻腐如蛀柱的東西,看過了不知幾千幾萬份冰冷無情的監察案卷,對於趙青在那封“建言書”上的言論,亦是深有感觸,真正生出了種撥雲見日的明悟。
雖然在長陵許多人的印象中,監天司夜司首,是個執掌大權、殺伐果斷,極喜穿著白裙,又如水般多變的絕色女子,比那些權貴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多出了幾分別樣的氣質,給人出塵離世之感。
可真正的情況,卻是她原先只是家尋常商戶的妾生女,因昔年見到了王驚夢在渭河畔與人比劍、一劍敗敵的瀟灑,生出了想要修行的念頭,於是離家出走,尋到了對方所在的軍營,竟然真得到了劍法傳授。
王驚夢的那一句“每名秦人都應持劍”,的確不是謊言,絲毫沒有因地位的差距生異。
縱然面對一名骨瘦如柴、無依無靠的底層黔首,他仍能放下身段,尊重每一名秦人自強不息的毅力與心念,予以幫助。
夜策冷是真正從最底層出生的人物,年幼時亦是過得飢一頓飽一頓的,旁人的冷眼與欺辱,她都一一嘗過。可當那些點明瞭真相的文字躍入眼簾、於心中徘徊不定的時候,她卻忽然想起了二十四年前那個雪夜。
年僅十歲的自己蜷縮在死人河的橋洞下,懷裡揣著個裝了泡水餿米的陶罐,這是離家時帶著的唯一食物,縱然散發著酸腐作嘔的氣味,可在那飢寒交迫的雪夜,這卻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結冰的河面上飄著腐草與魚腥,橋洞縫隙漏下的風裹著上游亂葬崗的屍臭。
橋頭酒肆的暖光刺破雪幕,幾個醉酒的貴族子弟正用銀箸挑揀炙鹿舌,玉杯磕碰聲裡溢位譏笑:“聽說王驚夢那廝又在軍中傳授劍術,連賤民都能學?”
“可不是麼。”紫貂氅衣的公子將酒液潑在雪地上,看那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暈:“前日我府上逃了個馬奴,竟敢說是要去投軍學劍——呵呵,這種下等人也配握劍?也配修行?”
夜策冷至今記得自己是如何將凍僵的手指摳進磚縫,鬼使神差般攀至酒肆後牆高處,趁著那世家子仰頭大笑、毫無防備之時,猛地將罐子裡的餿米水一股腦兒潑了他一臉。
而後,來不及多看一眼,轉身便沒命地向著河崗南岸兵馬司的駐地奔逃。追兵的咒罵聲中,她突然想起陶罐內壁最後幾粒發黃的米——本該留到除夕的,此刻卻黏在那人發冠上發酵。
可沒跑多遠,就被那幾個世家子追上。
冰冷的拳頭、肆意的辱罵如雨點般襲來,她半跪在雪地裡,雙手死死護住腦袋,雪水混著鮮血浸透了衣襟,當世家子的金絲履碾過她手指時,是巡營歸來的王驚夢用劍鞘挑開了那人的咽喉。
雪地上綻開的血花裡,那名青衫劍客挑了柄合適的鐵木劍塞進她掌心,聲音溫暖如火炭:“劍是直的,人心也該是直的。”
可當她在軍中真正握起劍時,才發現這世道彎得如同蛇盤山道。
隨軍修士的丹藥永遠先供給世家子弟,陣亡士卒的撫卹金要經七道衙門剋扣。去年冬天她秘密處決的貪墨案犯,刑場下跪著的百姓竟在歡呼“聖上英明”——他們早習慣從指縫裡撿食殘渣了。
體會著酸澀的劣酒滋味,夜策冷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穿透了邊上夯土院牆新生的破洞,霜花在晨曦中映出長陵市井的虛影:
扛貨腳伕懷揣著乾硬的炊餅匆匆趕工,他們的月錢不過兩緡;城南織娘佈滿血痕的手指穿梭在蛟紗間,三更燈火換來半吊銅錢;而驪陵君府的琉璃瓦正將陽光折射成虹,每一道都價值貧民巷半年的口糧。
“真正的好劍該斬向何處呢?”
臨行的時候,她忽然輕笑出聲,並指為劍,渾圓似淚珠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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